他抬起眼,理直气壮地瞪着路拾萤。路拾萤也偏过头,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然后伸手,恶狠狠地掐了一把宋敬原的脸:“对,你没错。可你知道辛成英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做体育生、最自卑的事情也是做体育生吗?”
他这一掐太用力,宋敬原脸上浮起一道棱子,差点没“嗷”地一声跳起脚来和路拾萤干架,刚要发作,却被这句话砸晕了。
辛成英讨厌当体育生?有这事吗?
可路拾萤平静地看着他,用肢体语言说:对,就是有这事。
宋敬原心里莫名沉下去,心里想:他和辛成英认识十年了,却不知道辛成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辛成英有暗恋对象,也是最后一个知道辛成英其实憎恨练体育的人。
这十年兄弟做的,连刚转学两个月的路拾萤都不如。
20 偏袒
◎一整颗心都偏给他。◎
路拾萤说:“他最开始跑比赛就是为了钱。不管是市里的,还是省级的,甚至国赛,高名次都有奖金。他跑赢一次,抵过他妈卖几千碗藕粉圆子。后来如果能进省队或者拿奖牌,高考就有降分,学费也有减免,干脆转做专业运动员,因为他家里供不起,本来没打算让他念书。可不上大学就没有跳出去的路。谁愿意每天雷打不动训练四个小时?不管刮风下雨还是暴晒,都得在操场上跑圈?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没有落魄到这一步,你也根本不关心。”
宋敬原没说话。
路拾萤又说:“他练到什么地步?晚上小腿一整夜一整夜地抽筋,疼极了只能到洗手间浇冷水。下雨天膝盖疼,因为半月板损伤太严重。有时他上课睡觉,不是像你一样想睡就睡,而是因为他真的很累。他成绩不好也不是因为他笨,而是他没那么多时间学。他一点也不喜欢跑步,没觉得体育竞技有什么激情和精神,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人生只有这条路能走出去。可还是会被别人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所以午休也不敢休息,抓紧时间补落下的文化课。”
路拾萤一口气说完,深吸一口气:“你从来都不知道,因为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宋敬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惨?你师父不是没和我说你的事情。”
宋敬原声音发闷:“他和你说什么?”
“说你脾气又坏又臭,又孤僻又缺爱,但那是福利院给你留下的阴影,你害怕被人丢下,他体贴。”
宋敬原不吱声,却听见路拾萤说:“他体贴,我不体贴。我也是人,我活得也挺累的,我凭什么顺着你?哦,就你可怜,就你倒霉,世界都得围着你转,你是银河系中心?”
宋敬原想反驳:“我没有……”
结果被路拾萤打断了:“你什么你?你别和我说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表现出来就是这样的。宋敬原,不是只有你脑子转得快机灵抖得多,而是人家知道恶语伤人不忍出口。你不能仗着有人对你好,就肆无忌惮拿刺试探他们。你师父没给你讲过‘狼来了’啊?”
宋敬原终于不吱声了。他扭过头,好像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狗耳朵,此时蔫了吧唧向下一垂,软趴趴颓在发旋上。路拾萤瞥见他的手腕上有一颗小小的蚊子包,青红,微微肿大,心软了片刻,但又硬起心肠说:“去道歉。辛成英也好,祝子敏也好,等下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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