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拾萤从小长得可爱,粉雕玉琢,猫儿一样的圆眼睛,听见亲妈的声音,“噔噔”地跑下来,带着一幅工笔人物。
半身相,淡彩,他用笔稚嫩,涂了几笔,剩余的全靠宋山提笔挽救。画上赫然是杜丽娘梅树幽会的样子,芍药粉衣,眼波流转,扇面横开,微微一颤。
下面还题一行小字,“每念群生沈苦海,寰中谁乐清闲。”
路父与她初见时,喻寰唱得就是这一出。几代杜丽娘,她最可爱。路父看痴了,脱口而出就是这句《临江仙》。
恰巧押了她的名字。
路拾萤年纪小,不懂事,当时还在火上浇油,抱着母亲大腿说:“妈,想吃你做的蟹黄豆腐。什么时候回家?”
喻寰一时间心神恍然,明白宋山良苦用心。大哭一场,再也不提自杀的事情。
带路拾萤回家时,被宋山喊住。宋山说:是个好苗子,心性也好。就是名字不好。那时路拾萤还叫“路行终”,取义“行事有终”,是希望他持之以恒的意思,可“终”字到底凶气太重,压不住。
叫苏柏延研墨,宋山提笔,在纸上落款二字。
“拾萤。‘拾萤读书定何益,投笔取封当努力。’也是他父亲的意思。”
他看向路拾萤:“学海无涯,勤学苦练。我就说这么多。”
路父是宋山在江都少有的朋友。逝者已逝,提起故人,心情忧虑。宋敬原就不敢讲今天见到苏柏延的事情,更不要说告诉他苏柏延就在博物馆工作。他只好乖乖洗了碗,上楼写作业。
今日英语课上受了路拾萤的刺激,他决定重新做人,好好背单词。可刚把课本掏出来,“啪”的一声,灯泡却烧了。
老天爷都觉得他不配学外文。
宋敬原找了很久,没见家里还有同型号灯泡。没有办法,只好拿着纸笔到楼下抢宋山的位子。
宋山给他腾出一半桌案。他在左边看书,宋敬原在右边做题。
默写古诗文时,宋山打眼多瞧了片刻。宋敬原浑身发毛,一笔一划认真写正楷,还是被宋山抓到马脚:“最近不练字?”
宋敬原语塞:“最近考试多。”
宋山听懂了:“就会偷懒。”叹口气:“这要放在以前,我就上手打了。”
可不是?这要放在以前,宋山就去取戒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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