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天扶着chuáng边撑了一把站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打发她,我不困。
他还好吗?韩念仰望着他问,唐亦天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没事了。人还在ICU,不过据说今晚就可以出来了
韩念低下头,无力地绞着手指,她本以为泥石流已经触碰到了她对父亲最坏的了解,却没想到,她还是太傻了。她不可能,或者说,不敢去想她的父亲竟然连她也骗了,还骗了那么多。
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你还记得吗?你和我说过,我做的一切是多么荒唐可笑现在看来,它比你想得还要荒唐可笑。
小念。唐亦天坐到chuáng边揽住她,这都过去了。
可是我过不去韩念环抱着他,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那里是最宽厚温暖的港湾。母亲去世后,韩念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父亲,离开唐亦天的时候,她依然相信她还有父亲。可她曾经有多么坚定那个信念,如今就有多么讽刺。
她不是天真的少女,受不得半点打击,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她不会为此矫qíng地哭泣。她只是不曾想过,骗她的人,是她最亲的亲人。
我想出去走走。她说,带着我,还有耀灵,我们离开好不好?去澳洲?或者南非?你以前说过会带我去一次
唐亦天扶住她的双肩,她低着头回避他的目光,像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逃避直视,逃避面对。小念,你得待在这里。
为什么?她抬起眼,澄澈的双眼闪动着水光,写满了哀求,为什么不让我走?
因为你必须面对。唐亦天认真地说,我知道很难。但是我们都会陪着你。
可是我不想知道。韩念一眨眼,泪水就滚落在浅蓝色的被单上,深了一小块。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想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她接受他是一个坏人,但能否别让她去了解细节,她怕还要知道更多。
你不一定追究什么,但你应该陪他到最后。他收紧了手掌,像一个沉稳的兄长,给予她坚qiáng的后盾,却也要让她学会独立面对。
因为如果不那么做,你会一辈子后悔和痛苦。唐亦天看着她,深邃的眼像星河一样璀璨,在那里,慌乱得想要逃离一切的她也平静了下来。浅浅的吻落在她的额上,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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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韩念曾不止一次想过死亡,却从未真真切切体会过死亡。那种在生与死之间走一场的感觉,她无法想象。
是像白天突然变成黑夜,还是像沧海化作桑田?在一瞬间,看透一切?
韩复周醒来的时候,眼前不再是灰墙铁窗,周围的一切,都是明亮的。亮白、浅蓝,像天空一样素净。
头还隐隐地疼,鼻腔中的导管和身侧的仪器告诉他,他最后的记忆并不是梦,他是真的在一瞬间,头痛yù裂,然后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他稍稍侧脸,就看见坐在病chuáng边的韩念和唐亦天。耀灵在唐亦天的怀里像只不安分的小猴子爬来爬去,看到韩复周醒了,他是一个叫出声的人。
外公!那声音清脆极了,像是有无限的活力。
韩复周努力牵动嘴角,让自己笑了一下。耀灵从爸爸怀里跳了下来,小手扶着chuáng边,看着脸色苍白的老人,关心地问,外公,打针疼吗?
不疼韩复周张口,接着呼吸管,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却多了一分慈祥。韩念不知道,她还能否用慈祥这个词来形容他。
外公真勇敢。耀灵竖起大拇指,妈妈会表扬外公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吃炸jī
唐亦天笑着起身,一手把耀灵夹到腋下,俯身对韩念说,我先带他出去,太吵了。
病房门关上,一室安静,只剩下沙沙的呼吸声。韩复周像是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那双锐意的眼眸变得浑浊起来,瞳孔中的亮光消失了。
韩念知道,那是他曾经有的、即使在深牢大狱也不曾放弃的野心。它终究如流星一样陨落了,韩复周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希望,起码他不可能再从她这里得到希望。而除了她,他在这个世上,还能依靠谁呢?
我的病很严重吗?韩复周问她,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想知道。
韩念无奈地点点头,不知为何就红了眼眶。她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没有范心竹的果断,也没有韩复周的狠心,她只是一个伪装坚qiáng的人。
韩复周看向白净的天花板,这里太过gān净,竟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小念。小念不是她的名字,是我给你起的名字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并不完全是她。虽然我思念她,但是我知道,你是你,她是她。我承认在一开始,我只是想蒙蔽自己,又或许是连你都不会相信的愧疚很多时候我看到你,确实会想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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