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念摇头,别回答那么快,我先说,你再回答我。她的手抚上他的眉骨,指尖描摹着他的眼,他的鼻梁,每一处都叫她深深地迷恋。最后指尖掠过他的耳廓,她说,唐亦天,我看到了方亮。
你认识他?他迟疑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上次你看到报纸,不是还问我他是谁的吗?
韩念笑笑,向他坦白,我骗了你,其实我认识他。他是我父亲以前的秘书,不过他现在是jiāo通局局长。
他挑了眉梢一下,韩念知道,这是让她继续说的意思。我知道他的手里有一份资料,他她迟疑了一下继续,方亮可能会用它换取一些他想要的利益,但那份文件里有一部分可能会让我的父亲被加刑。
唐亦天皱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问完他自己哂笑了一下,笑自己竟然会问这样幼稚的问题。韩复周在官场爬摸滚打数十年,纵使后来日暮穷途,一定还是会有心腹存在的,即使没有心腹也会有曾经有过人qíng往来的人,卖韩念一个面子,还一份人qíng。
去年年底,唐亦天就听闻韩复周方面已经在设法争取减刑,下一步也许就是保外就医。他多方施压后,才暂时没了动静。现在看来,不仅是在忌惮自己,还在忌惮方亮。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好笑,挑眉看着韩念,你昨晚喝的酒到现在还没醒?
韩念摇头,他却点头。你如果没喝醉就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第一,方亮的东西我不知道,可是你告诉了我,我就知道了;第二,方亮用它换前程,而我却比谁都盼着韩复周下地狱,也许我与他合作会互利共赢。
韩念,你是怎么想的?他嗤笑了一声。
他是无辜的。韩念的下唇咬得惨白,我爸是被人陷害的。
那陷害的人不就是我吗?唐亦天觉得更可笑了,你和我说这些不是更荒唐吗?
你不会真的要他死。韩念看着他,眸色如浓得化不开的墨一般黑,他是我的父亲,你不会真的要他死。
唐亦天避开她的目光,不,我比谁都盼着他死。他站起身来,她便看不到他的眉眼,这个我不可能答应你,我也给不了。
可我只要这个。韩念仰看着她,几乎哽咽,因为你知道失去父亲是什么感觉
唐亦天极苦涩地笑了一下,原来你还记得我失去了父亲。
***
唐亦天的父亲唐凯出事的那一年,他刚刚二十岁。少年初成,却还青涩的年纪。那年初夏,他读大二,她在高三备考。
为了陪她,唐亦天选择了本市的大学,每个周末,还有课少的时候都可以回家。高三课业辛苦,韩念学得叫苦不迭,她从来都不是天生优秀的人,每一步走来都是他拉着她艰难而行。
有时候韩念会想,如果自己在十五岁那年没有遇到过唐亦天,也许她一辈子都是矮矮的小香菇,可是遇到了他,她欣喜过、彷徨过、幸福过也绝望过,这样一场相遇对她而言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直到她生下耀灵的时候她才找到答案,那样小小一团软软地躺在她怀里,她伸手触摸到那个小生命的瞬间,韩念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命运。
周末复习功课的时候,韩念的手机一连响了三次提示有新信息,她伸手要关机,却被他先一步拿了过来,挑着眉头看她,是谁啊?
她耸肩,你自己看呗。
唐亦天靠在座椅上,勾着嘴角一条条翻看信息,除了今天的,还有不少积压在收件箱里。80%都是没有保存过名字的陌生人,所以很多人都自报家门开场,或是问她复习的如何,需不需要补课,或是打听她要报考哪所学校。
毫无意外,清一色的都是异xing发来的。
唐亦天搁下手机微微眯眼,哎哟,小香菇很受欢迎嘛那时候他们俩之间还隔着那层你不说破我也不说破的窗户纸。
韩念转着原子笔,有点小骄傲地说,你是在夸你自己,还是在夸我?如今的她出落得水灵又大方,再也不是当初又黑又矮的小香菇了,和他的妹妹唐亦柔相比难分上下。
唐亦天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全都是按照他的品味来的,这种感觉不能更棒!唯独有出入的就是这小丫头脾气不小,不过倒也好,有脾气更有味道啊。
自己。他毫不掩饰地夸赞自己。那个时候的唐亦天,自信又骄傲,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的人生规划,他的前程未来,就连他的小香菇都长得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笑着清空了她手机的收件箱,放回到桌上。回头换个号码,平时这么多人打扰,你怎么复习啊。
韩念嘿嘿一笑,凑过去问他,我万一要是考不上,你能把我弄进去吗?这些年韩复周从不惯她,惯着她的人只有唐亦天。从一开始单纯看不过眼,到后来已经发展成了我的小香菇就是我的颜面。
那时候她还有微微的婴儿肥,远不如现在明艳动人,但少女特有的天真气质胜过一切妖娆妩媚。粉嫩的皮肤如水蜜桃一样饱满又有活力,没有修过的眉毛有些杂乱,但是粗粗的更加可爱俏皮,她就挑着那样的眉毛期待地看着他。
唐亦天觉得喉咙有些gān涩,乱抓了一本书就盖到她脸上,想都别想!好好做题!
韩念嘟着嘴在糙稿纸上演算,一边算一边嘟囔,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反正我对自己也没那么高要求,上哪个大学不是上啊我又不指望自己哎哟!话没说完,耳朵就被他揪了起来。
小香菇疼得嘶嘶抽气,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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