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丧神的鹤丸国永身着飘逸的纯白衣衫, 战斗时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荡, 染上星点红梅,像一只划过天空的仙鹤。
宛若天神。
不过这座本丸的天神伴随着鲜血与黑泥降生于世。
这样看来自己还是个恶神呢。
鹤丸国永自娱自乐地想, 在空气中扑腾着翻了个身, 调整好角度继续“观察”李清河。
这个角度看她, 比刚才的角度更好看。仗着李清河看不到他,鹤丸国永伸出手指轻柔抚过李清河的眉角,那里有道浅淡的几乎看不出痕迹的伤口。
他知道,这是李清河的父亲划伤的。
他看过她的一生。
李永旭得知自家长女一心一意想要从武, 震怒之下扔出了茶杯, 溅起的碎片划伤了李清河的脸。
“你可知为何开国之后, 刘家再也没出过武将吗?自刘家从文之后,官家的赐姓就下来了。你自幼聪颖,怎么就想不通这个理?!”李永旭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那个粉嫩嫩的小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婷婷的少女,笑起来如耀日光彩,说起话来甜如蜜糖。一想起李清河不日及笄,李永旭就一腔不舍和柔肠。
如今他的珍宝,顶着额头流淌的血,一脸平静看着他,想要振翅飞进黑暗的雨夜了。
她甚至还没有及笄。
“父亲,您送我和晏海去天策习武,期待的不就是刘家有朝一日能重新站回战场吗?晏海喜欢看书,他做不了这个。那就让我来吧。”流下的血刺痛眼睛,李清河没有抬手去抹,只是温声说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没及笄……”李永旭跌坐在凳子里,痛苦的语无伦次。
“父亲,大厦将倾。”李清河膝行上前,抬手帮李永旭顺气,“之前天一教之事,还有李渡城……您知道的,不能再拖了,国将乱。您为我取名清河,为弟弟取名晏海,盼得不就是天下太平,唐土极乐吗?是时候了。”
接着,年不及十五的李清河说了一句话。
“我死国生,我死犹荣,身虽死精神长生,成功成仁,河清海晏。”
在朝上被政敌称作恶鬼、一辈子没掉过眼泪的李永旭,热泪夺眶而出。
鹤丸国永站在一旁,看着和父亲抱在一起的李清河,“我还能选别人吗?”他自嘲。
他不能,他没法再把目光移走了。
这是他亲手定下的神明。
鹤丸国永伴随着鲜血与恶意降生于世,神灵的血液意外解开了神印,他从没有神通、没有神格、没有供养、被洗去神力的伪神升格成真神,接触到了“他”。
接触的一瞬间,便被强迫灌输了“他”的过去与未来。
纯白的一无所知的鹤,怀抱对肉身现世的期待,赫然通晓了付丧神和审神者是怎样悲伤又恶心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个大惊吓啊!”
鹤丸国永在本丸深处大笑,眼泪争先恐后涌出。
“什么嘛,这样的一生不就跟个笑话一样。
“我可不想这样死去啊!”
无措的“他”试探着拥抱住分不清是在哭泣还是在欢笑的鹤丸国永,鹤丸从链接中,读到了“他”强烈的求生渴望。
鹤丸看着他,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语气复杂。“你这个样子,倒是比人还像人。
“要是你死了,那些人活着,才是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