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枚走后,得得又在家里磨蹭了会儿,然后恭敬请出枪枪的骨灰盅和《杂阿含经》放进自己的包包里,斜背着戴着墨镜上车出门了。
可是她哪里又知道,小枚出门没多久就接到电话,对方连连道歉说密云的活动取消了,就不叫他跑一趟了。小枚一想,那就回家休息呗。打转方向盘,
恰巧,
小枚的车进巷口,见得得斜背着大包儿,上了她那辆甲壳虫,车从另一边出巷口。
小枚一笑,平常她没事儿乱逛乱逛的,到底都上哪儿逛?今儿个正好有空跟着看看,这婆子平常都怎么打发无聊时光于是,跟上了。
完了,完了,
这是出大事的节奏哇!
且,
惊涛骇làng的序幕,就此华丽丽的揭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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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起的阳光从琉璃 金瓦滴答着下来,钻进砖fèng。才开门的雍和宫,香客们不多也不少,能填满每一处宫殿,却也不拥挤。
小枚见 她斜背着大包包进去左拐右拐,熟悉得像她家后院儿,显然常往于此。小枚挑眉,这婆子跟佛还偷上了?
行至偏后一个小 院儿,她警惕xing还蛮高,回头看了又看,见没人尾随,推开一扇小门进去了。
真是巧之又巧,就像天注定,注定小枚此行跟着她必定不受打搅,一路通天!雍和宫的大小喇嘛们此时俱聚集在法轮殿上早课,如若平常,小枚哪里能跟她至此?
那扇门后是个独立小院儿,小枚没想雍和宫深处还藏着这样一个幽静之所,带坡度较缓的斜顶,依旧红墙金瓦,不过外露的横梁和jīng美的窗格又具唐代风韵,jīng致有加。
因为地偏,所以寂静,因为寂静,所以屋内传出来得得的声音格外清晰。
爸爸你看,《杂阿含经》。
小枚一惊,爸爸?!
这个称呼从得得的嘴巴里出来得得从来不会喊老枚爸爸,即使名义上是他的儿媳,迫不得已必须喊时宁愿不出声也不喊。得得不是石头fèng里蹦出来的,得得有爸爸,是臭名昭著的皮外子,只怕现在一把枯骨都烂泥里去了。据小枚所知,得得从小就不会喊爸爸,她爸爸遗弃了她
好半天,没有听见人应答,悉悉索索,得得好像在铺纸。
别动,纸还没熨,你先看那个经书呀,我好容易弄出来的咧,呵呵,我去松赞林寺好几天也抄了大半张,叽里咕噜的经文看也看不懂,你说你怎么就背得那么快哎,叫你别动,纸要熨一下再默又是铺展纸张的声音,
就在小枚想靠近窗边看看究竟,突然得得一声轻喊,叫小枚的脚步生生又定在那里,外子!我叫你别慌着写,纸皱着写出来的字好看么!像训小孩子。
外子!
小枚心惊动,
是了,皮外子,
这世上能叫她心甘qíng愿喊声爸爸的还有谁,
是了,小枚回想过往,他也见过她跟枪枪拌嘴,为外子家乡的一道菜:粉蒸ròu。得得自己会做,一做必说这是我家乡的佳肴。枪枪看她一眼,他又不认你,你家乡哪儿?小枚听见得得小声说,外子的家乡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得得还是想家。
想家,就叫她不恨外子,一辈子认外子是爸爸。
此刻,小枚的心不知是听见外子冲击更大还是得得一声爸爸为她心疼震颤更大,伫立在门口一时有些恻然。
我想吃月饼。
这还是首次听见里面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温润,尽管口气有些小孩子气。
得得好像叹了口气,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小枚能想象她装大人有主意的模样,她对她弟弟也是这个样子,好像一家子的重担她都能担。还是先喝了这个吧,我出去给你买。
又是悉悉索索,倒水的声音,碗碟中搅拌的声音,得得好像在喂他喝,枪枪一把骨头也不是无底dòng,咱们现在都得省着吃了,烫?又是chuī气的声音,
小枚突然百感jiāo集,
得得的世界到底如何荒邪又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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