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把茶壶儿拉离嘴边,抬眼瞧了瞧郑驰乐,说道:外头这么大的字,你没瞅见吗?
郑驰乐也不气,笑着说:瞅见了,这不是想确认一下吗?毕竟这年头挂羊头卖狗ròu的人那么多,不能光靠名字来认门啊!
老人也笑了:你这后生倒是有趣,这样的话都敢说。
郑驰乐也不急着进去,反倒是跟老人攀谈起来。他没问别的事,只问老人的茶。
老人说:茶自然是我们隽水的茶,不过这两年产量也少了。我们这边土地不好,茶的品质差,比不过其他县,渐渐地日子就不好过了。我们这儿的茶是越嘬越香,喝进去砸吧半天还能品到味儿,不过外面的人不喜欢,他们喜欢喝又淡又清的那些茶,喝起来就跟凉白开似的,没劲!
郑驰乐说:这倒是个问题,没市场的话产品就销不出去。
老人瞧了他一眼,说:后生你是来做什么的?瞧你细皮嫩ròu的,看着就像养尊处优的有钱人家子弟,是过来这边玩耍的吧?
郑驰乐朝老人摊开双手:你看我这双手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吗?
郑驰乐的手指修长匀称,但指腹都长着不少薄茧,而且看起来手劲很足,一看就是常做事的人。
这不是一双顶漂亮的手,却是一双让人一看就喜欢的手。
宽厚,修长,有力。
老人识人无数,见到这么一双手多少也能推测出郑驰乐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问:那你来我们隽水这边是做什么?
郑驰乐正正经经地自我介绍:我叫郑驰乐,这次是选调过来接任隽水县县委书记位置的。
老人一怔,仔细地端详起郑驰乐来。
郑驰乐才二十二岁,看上去年轻得紧,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顶事的人。
老人说:瓜娃子,别来耍我老头子了,去去去,去别的地方玩去。
郑驰乐取出调令说:市里都给我盖章了,您看看。
老人接过去一看,果然有大昌市政府的红戳子。
他对郑驰乐观感还行,不过终究还是忧心郑驰乐压不住阵:这就糟糕了,你这么小一娃儿,县委恐怕还得继续空下去啊!
郑驰乐疑惑:空下去?这怎么说?
老人直摇头:你不知道,我们这边主要是边防士官在管,大伙儿也只服气他们,县委这边想要发命令,难哟!上一任书记才做了几个月呢,就求爷爷告奶奶地调走了,其他人呢,也不愿调来,都说这边是问题县,人又穷又横!
郑驰乐乐了,敢qíng关老爷子还给了他这么个有趣的地方。这老头儿对待瞧不顺眼的人的方式还真是一致,当初瞧他三儿子不顺眼,就把人扔到永jiāo那种苦地方去。这回知道他打他孙子主意,也把他扔来这种全是老大难问题的地方,可真是用心良苦!
郑驰乐非但不觉得气氛,反倒还乐呵起来。
越是困难的境地,突破起来就越有成就感。
老兵油子他不怕,边疆地苦他也不怕,发展状态越原始,改变起来就越快。
郑驰乐说:那您老怎么说县政府是空的?
守门老人说:整个县委都不在这边上班,他们都在自己的地头忙活呢,这边简直就是空置了。没办法,县政府这边的政策传不下去,想要管得住底下,就得去跟边防军合作。
郑驰乐还是不恼,客观地评价:边防军那边也是有心的,还肯帮管。
守门老人冷啐一声:呸!不是这样的,他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在附近以后才继续给郑驰乐说出真实qíng况,郑书记我跟你说,我们这边的边防军根本就是私军,还是分属三家人的私军,他们啊,能耐大上天了,隽水县就是他们的天下。
郑驰乐笑了起来:他们的天下也忒小了,只有这么个小小的隽水县,而且还得三分!
守门老人说:我不能多说了,只能劝你别不知天高地厚,想跟他们硬着来。你初来乍到的,最好还是先服个软,好好跟他们打好关系,否则日子可就难过了。
郑驰乐点头:谢谢老哥您提醒,我晓得厉害的。对了,老哥,你叫什么名字?
守门老人说:我姓秦,叫我老秦就好。
郑驰乐笑眯眯地改了称呼:秦老哥,我先进去了。
老秦点点头,目送他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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