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至亲的问题,沈其难也不过是个最普通的父亲。
郑驰乐也没推辞,当下就给沈扬眉做了进一步诊断。
沈扬眉的症状其实已经有些危险,因为她已经感到腰酸好一段时间,而且yīn道已经出血,这代表胎儿很不稳定。沈扬眉之所以没察觉是因为上次滑胎后她的经期一直不太稳定,延迟或提前都是常有的事,她以为这只是月信来了,没往怀孕上想。
郑驰乐最终选了个最稳妥的老方子,主用常见的苎麻根来固胎。
沈扬眉看了方子后突然就回想起上次怀孕时的事,忧心忡忡地说:当时有位老医生也给我用过差不多的方子,不过最后孩子还是没保住。
郑驰乐说:这方子早就公开了,以搭配简单、效果显著著称,通常碰上滑胎都会用它。不过用起来有些讲究,这个我们在《国医新志》的老方临chuáng改良一版里也一起探讨过。苎麻根是这个方子里体积比较大的药,质地又轻,用量少了,药效出不来;用量大了,太多的药渣又会吸走其他药的药xing,所以我们认为应该将这味药的用量加大,但分开来煎,然后再拿煎出来的汤汁去煎其他药,这样就能保证它和其他药的药xing都能充分挥了。
他解释得非常细致,就连不通医理的沈其难也听得很信服。
都说文如其人,从郑驰乐表在日报上的文章就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家伙了:他不排斥新东西,也乐于接受和学习新鲜事物,但步子走得非常稳。
旁观完郑驰乐给自己女儿诊治的过程,沈其难也大致摸清了郑驰乐的秉xing。
是个很踏实的孩子。
沈其难有意再进一步了解郑驰乐的品xing,故意在郑驰乐讲完用什么药后说道:这孩子对扬眉很重要,我再找另一个医生来给她看看,乐乐你不介意吧?
郑驰乐还没说话,沈扬眉先开了口:爸,你别这样。
郑驰乐倒没察觉这是沈其难的试探,毕竟他年纪这么小,任何一个真心关切自己家里人的患者家属不太信任他,他都不会因为被怀疑而感到不舒服。
他笑着说道:我们老祖宗就明了一个词,叫会诊,也就是几个医生一起诊病,一起商讨治疗方案。同一个病,不同的人来诊治会有不同的看法,相互jiāo流、相互讨论甚至相互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方案,都是一个提升自己的过程,也是对患者最负责的做法。沈叔叔你请人来再诊断一遍,我怎么可能介意?人可不能越活越回去,连古人都比不过!好的东西一定要继承下来。
沈其难冷淡的态度始终没变,只不过心里却是给了郑驰乐很高的分数。他说道:那我等会儿把以前我们家经常请上门的那位老医生找过来,跟你好好来一次会诊,你和小关就先在我们家吃个便饭吧。
坐了老半天的车以后又折腾了这么久,郑驰乐和关靖泽确实也饿了,自然不会推辞。
一顿饭吃完,沈其难请来的老医生也到了。
郑驰乐看到对方后一怔,礼貌又恭敬地问好:蔡老先生!
原来沈其难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年华东爆霍乱、负责领队的蔡老先生。
蔡老先生年过半百,但jīng神矍铄,看起来比很多年轻人还要有劲。他的眼睛没坏,记xing也好,一下子就认出了郑驰乐:乐乐,你怎么来怀庆了?
郑驰乐如实相告。
蔡老先生不无惋惜:走这条路会分走你很多jīng力,多可惜啊!
上回蔡老先生是负责领队的,对郑驰乐的医术了解最深,在郑驰乐这么小的年纪就兼通内外科,平常病症治起来得心应手,疑难杂症也能切切实实地说出个所以然,实在非常了得。
在蔡老先生看来要是郑驰乐不分心的话,应该能把医术学得更jīng!
所以他觉得可惜。
郑驰乐说:我不会放弃学医的。
蔡老先生摇摇头,叹息着说:你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老祖宗说过,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只能治好病的医生,大概只能称之为医匠;好一些的医生,不仅仅能够治好身体上的疾病,还能够改变或者说影响一个人的观念和思想;最好的医生,应该立志于找出整个国家的弊病,从而改变整个国家。他说起上次支援华东得到的启示,上回你们给我上了一课,我们往往会忽视掉相对落后的地方,可这些地方正是疾病传染开去的根源所以我们不仅仅要看到进步,也要看到缺陷,要是不去补好这些短板,疫qíng根本没法从根源上解决。我相信其他事qíng也一样,因而你们这些有朝气的年轻人选择现在这条路,我是非常支持的!
听到蔡老先生饱含期望的话,郑驰乐笑眯眯地说:蔡老先生您说得我整颗心都不安宁了,这要是做不好,可怎么对得起您这份看重哪!
见到他那熟悉的笑容,蔡老先生刚才那点儿感慨和惋惜也没了:你啊,马上就要走马上任,别再这么嬉皮笑脸了!要是到时候下头的人不服管,有你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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