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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身悠悠荡荡,篷顶吊着的铜铃随之摇曳叮当。

红泥火炉上坐着酒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黄酒的醇香气浅浅氲开,合着清脆散漫的铃铛声,与外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截然相反。

陆依山抬了抬腕,条案对面那人会意,举起掌中杯,隔案与他轻轻一碰。

“此番有劳封总督,当咱家欠你个人情了。”

与他对饮之人不是别个,正是掌管三藩九州十六地水运的河道总督,封刘客。

封总督道:“督主大人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前些年为着洛河治理一事,下官同吴永道起了龃龉,那天杀的仗着是寿宁侯门生,竟以私受商人贿赂为由具文弹劾。亏得督主明察秋毫,没教那折子落入锦衣卫之手,又彻查案由还了下官清白。督主待下官有恩义在,说什么亏欠的话,岂非折煞我!”

陆依山笑笑,没说别的,一抬头饮干了杯中酒。

封总督陪饮一杯,又道:“下官已照督主吩咐,以疏浚航道为由,截停了七大商北上的货船。旁的倒还罢了,只是这几日,十二都司不时来人打探下官的口风。”

陆依山:“大人没说漏嘴吧?”

封总督忙道:“岂敢!督主有令在先,不许告诉旁人船只被扣的缘由。下官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不敢管不好自己的舌头。”

陆依山颔首,在缓急有致的颠簸里神情略显得疏懒:“有人想知道,只管由着他们去问,倒也不必太不近人情。只一件,这些天究竟都有谁来打听消息,在十二都司中官居何职,总督大人须得留个心才好。”

封总督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端起杯,毕恭毕敬道:“督主心思缜密,下官钦服。”

封航消息一出,诸商受到的震动,不亚于听闻高家投靠官府。

接下来几日,庆阳城大小商贾不厌其烦地遣人往各家衙门打探消息,结果非但未能知道具体缘由,反被告知高家主事高铭,数日前曾交给了州府一些东西。

至于都有什么,线人不得尽知。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传话人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在总督封刘客的案头,看到了高家的账本。

庆阳诸商疑心瞬间被挑起了十分。

若非高铭背刺在先,若非姜不逢知道了什么,猗顿兰何以被拘牢中数日不得开赦,河道总督为何要出手,七大商的货船又为何会被拦停。

真相似已呼之欲出。

隔日,从猗顿兰主事起就一直不曾关张的三分鼎会馆,直到日上三竿,都未有营业的迹象。

牢狱四面都是高高石墙,唯一的一扇气窗朝北,恰好避开了当日中大部分日晒。

牢房暗得可怕,也寂得可怕,墙角水珠摔打在青苔发出的“啪嗒”声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而腐臭的气息。

猗顿兰背靠墙根盘膝而坐,腰身挺得笔直。

牢狱的腌臜半点没有影响到他的仪态,他每日坚持问狱卒要清水匀面,被扯烂的外袍整整齐齐叠放在一旁。一身潞绸中衣垂感极佳,透露出松弛,就好像衣裳的主人只是午睡刚起亦或者等待就寝而已。

牢门打开时,猗顿兰眼皮也没抬一下,仿佛此刻谁来都不打紧,都不会影响他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从容。

直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