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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束在行星护卫罩上落下第一朵炽热的白光。最后的战役开始了。

黑压压的星舰遮天蔽日,横隔于恒星之间,阻拦住光的直射,让清晨呈现出一种半明半暗的质感,整颗星球都沐浴在星舰的影子之下。

当地时间11:00,在火力压制下,行星护卫罩消耗了一整个星系的能源。无数破碎的星舰、机甲和血肉尸体被引力波捕捉,围绕星球做匀速运动。这其中,又有许多小型军舰是被潮汐力所撕碎,化为流星砸向地面——然后被一一拦截,在力的反作用下朝四面八方散去,不知会跨越多少光年,给某个小行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真空的宇宙是最佳的物理实验室,它让某个单一力的作用变得清晰,碰撞、挤压、坍塌、爆炸。一场声势浩大的星际战争,余韵往往会持续上百年。残骸在宇宙中的高速运动、随着宇宙废弃物与陨石的碰撞,让力像水波一样扩散。或许几百年后,还会有一颗这场战争中废弃的星舰在高速运动中化为一团合金陨石,然后坠落在某个行星上,带来剧烈的震荡和经久不息的扬尘。

会不会恰好摧毁某个小文明的萌芽呢?

科梅不知道。

他凝望着天空——原本的白日因为军舰的遮蔽,被兜头蒙进了阴影里。但黑沉沉的天空又被粒子武器幽蓝和惨白的光给照亮。

冷色调的太阳越来越近了。

有股尖锐的眩晕扎进了他的大脑,他献出一切的理想,正在以最惨烈的方式在他面前破碎。

明明在他决定拒绝智械的诱惑时,便已经看见了这样的结局,为何当真正面对这一刻时,他还是如此绝望?

他忽然唤来了皮拉。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皮拉一直在他身边,被他仔细栽培,他几乎恨不得把这么多年来自己当白手套的所有经验都塞进皮拉大脑里。此时被科梅叫来,皮拉还以为是有什么命令要让他做。

然而科梅看着他,忽然说:“我知道是你把我的黑料给了安提戈涅。”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但那毕竟是皮拉的雄父收集来的资料,他一看就明白了。当年,皮拉的雄父愿意为了雄虫的整体利益,瞒下竞争对手的黑料,如今也可以放弃自己的雄子。

皮拉悚然一惊!

他以为这件事没有被追究,便是平安过去了。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被翻旧账,科梅想要做什么!

他浑身僵硬,不敢有任何异动。

科梅却转而夸起了他:“你和我的雄子不同,你清醒、利己主义、胆大心细,他呢,空谈理想,如果不是赫利俄斯和他背后的势力从中插手,这辈子也不可能成功。”

“他是一枚谁都可以挪动的棋子——他的生、他的死,他的失败与成功,都只是别人操纵的结果。连他的理想,也是被干预后嫁接的果子。”科梅只想让他当一个平庸的雄虫,纵然不快乐,也没有性命之忧。但命运的残忍,往往在于越是想要得到什么,越是与它背道而驰。

“新一代的雄虫里,我最看好你。狡猾、贪婪、残忍、反复无常,还有一丝必不可少的良心。这固然不是值得歌颂的品质,但却是政治场上必不可少的东西。政治斗争,就是一个比拼下限的游戏,只懂得光明正大的手段,就等着输掉一切吧。你要记得我教给你的所有东西,用不用得上不重要,但一定要会。”

“伊卡洛斯和赫利俄斯真该死啊,他们只教雄虫要去爱、去自由、去平等,却不把政治斗争的思维和手段教给雄虫。那群天真的孩子,他们做的决定——甚至他们自以为的复仇,又有多少是雌虫们推动的呢?”

皮拉汗毛倒数,只觉得听见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

“你过来。”科梅柔声说。

皮拉胆战心惊走过去,一个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手里。他一怔,听见耳边科梅幽幽道:“你看,他们说着把反抗的力量交给雄虫自己,实际上连雄虫机甲的制造密匙都不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