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不知道,简岚的母亲就是一个杀人犯。她在简岚五岁那年,自杀在了监狱里。简岚的大腿上有无数道疤痕,模糊地勾勒出她的字迹。那是她用削得尖锐的铅笔一遍遍写上去的。每次听到别人议论她的母亲,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那些会被衣服挡住的隐秘皮肤上写字。有时写的是“妈妈”,有时写的是“杀人犯”。她一遍又一遍加深那些字迹,直到鼻尖刺破皮肤留下沾着灰色铅粉的血痕,才会停下来,抱着膝盖悄无声息地流泪。
她告诉我这个秘密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她对我说,她以后不会再伤害自己。她说她会变得更强壮。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我。
但那些疤痕从没有消失。
就像她每回喝醉抱着我痛哭时都会不断重复那句“她不是杀人犯”,那些疤痕不仅刺破了她的皮肉,也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有什么区别?”我望着她的背影,任凭冷风灌进领口,将我的每一寸皮肤刺得生疼,“坐牢的杀人犯和死刑犯,有什么区别?”
王复琛却拽住了我的手,跨开脚步不由分说地要拉我走:“跟我走,去自首。”
我被他拽得转了身,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简岚在这时突然回身跑到我身后,捉住了我的手腕。我回过头,恰好撞上她的视线。灯光将她的脸映得苍白,她眼眶通红,满脸的泪痕已快要被风干。
“没有区别。”她说,“没有任何区别。”
“简岚!”王复琛低喝,“不要再……”
他的话音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截断,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反射性地回头,我看到王复琛身子向一旁歪斜,抓着我的手一松,要去摸脸旁醒目的鲜血——他身后的人影却举起红砖再一次狠狠砸上他的后脑勺!
他在那声闷响中一颤,身体颓然下滑。
那个人影举高手里的红砖一次又一次重重砸向他的后脑,即便温热的血液四溅也没有收手。砰砰的撞击声捶打我的耳膜,猩红的血滴划过我的脸颊,我在光血交错中看清了她清瘦的瓜子脸。那双和秦森的眼神似的眼睛眼神发直,她瞳孔骤缩,哪怕有鲜血刺向脸颊也不曾眨眼。
直到王复琛倒在了血泊里,她才终于停下机械的动作,怔愣地盯着他再无动弹的身体,微张着嘴唇喘/息。
陶叶娜。
我的大脑突然再不能思考。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怔怔看着她,看着双眼紧闭瘫倒在血泊中的王复琛,双腿僵立。
“阿琛……”简岚颤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阿琛、阿琛——”
她松开了我的手,歪歪趔趔地跑向王复琛,扑跪到他身前托起他血肉模糊的脑袋,惊惶无措地喊着他的名字:“阿琛……阿琛你醒醒……阿琛……”
我的脑中一片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