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个理由去趟检察院,带句话给张检本人。”将另一只手拢进口袋,赵亦晨低下眼帘,看向窗户下方那盏路灯。飞蛾扑闪着轻薄的翅膀,一次次撞向明亮的灯罩。
半秒不到的停顿过后,他掀动双唇,声线微沉:“告诉他,如果要找周楠,我知道她在哪里。”
市区暮色方起的时候,九龙村唯一的学校刚刚下课。
沈秋萍牵着儿子方海阳的手,慢慢走出学校砖砌的围墙。婆婆孙孟梅走在她身旁,另一边跟着的则是沈秋萍的侄子方东伟。这所学校只有一栋教学楼,还是栋老旧的危楼。统共两名教师,一个教小学,一个教初高中。孩子们不分年级,聚在一起上课。
已经快要立冬,夜晚来得早,村里前两年通了电却没有修路灯,有的家长便会来接孩子放学,免得他们贪玩,夜里碰上山猪。
孙孟梅时不时左右看看,再偷瞄一眼沈秋萍。见她一直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偶尔同方海阳说几句话,才悄悄松了口气。孙孟梅知道这两天有城里的记者来采访这儿的老师,因此来接孙子的时候总是一颗心高高吊起来,生怕沈秋萍撞见记者,说些不该说的话。
可怕什么来什么,她们刚走出学校几步,候在外头的女记者便带着摄影师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停在他们跟前,视线在四个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沈秋萍眼里:“您好,我是本地卫视的记者,来采访乡村教师的,请问能耽误您一点时间,请您说说对李老师的印象吗?”
沈秋萍一愣。孙孟梅慌慌张张地正要阻止,就听见她点了头答应:“好。”
赶忙掐她一把,孙孟梅冲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用当地的土话提醒她,“你别搞些有的没的!不然回家阿华又打你!”
转眸看了看她,沈秋萍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抬手指了指学校教学楼前的旗杆,勉强支起嘴角对女记者笑笑:“我们就到那边谈吧。”然后又捏了捏方海阳的手,弯下腰细声细语交代他,“先跟奶奶一起等一下,妈妈很快就来。”
她说的是带点儿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方海阳张口,答得也是脆生生的普通话:“好,妈妈快点。”
摸摸他的脑袋,沈秋萍领着女记者和摄影师往旗杆那儿走去。
他们逆着人群走,身边经过不少嬉闹的学生,吵吵嚷嚷,尖叫着打闹。女记者趁着嘈吵不断,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走到沈秋萍身旁,小声道:“沈秋萍,我是市刑警队的警察徐贞。”
心下一惊,沈秋萍触电一般扭头,却见对方依然面不改色地望着前方。她因此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朝着旗杆的方向望去,同样将声线压低,小心翼翼地问她:“是赵队长收到我的信了吗?”
徐贞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我们在联系你的家人,但他们搬了家,又去了外地打工,很难找到,还需要时间。”
迎面跑来一个正扭着脑袋与同伴打闹的孩子,一不小心撞进了沈秋萍怀里。她神色恍惚地扶稳他,等他们嘻嘻哈哈地跑开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旗杆底下。徐贞示意她一块儿坐到神奇台边,指挥身后的“摄影师”程欧打开摄像机。
“请问您贵姓呢?”她拿出笔和本子,好似普通的记者,神色如常地开始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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