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送方雅出门时言覃问,大姑姑,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啊?方雅笑着将言覃辫上头绫扎成的花摆摆正,这么盼着大姑姑来啊!大姑姑下次带凯司令的糕点给你吃,他家新出的裱花蛋糕可好吃了!在孩子的欢呼声中,谭央很为意外的问,怎么?赫德路上的凯司令都开始营业了吗?方雅一愣,几个人面面相觑
晚上,言覃睡着后,谭央将地上女儿画画的纸一张张的捡起来收好。看着橘色台灯映衬出的谭央的侧脸,毕庆堂踯躅良久终于开口模棱两可的说,小妹,听方雅姐的意思,好像外面的局势好些了!谭央蹲在地上,低着头轻声说,本来也想睡前和你商量,要是时局稳定了,咱们也该张罗着走了,哪有这样一直寄住在别人家的道理!毕庆堂未置可否的说,就算局势好些,有日本人在,也不是多安全,你也不能一个人呆在外面,和我回福煦路住段时间再看!
不,我不回毕公馆!谭央攥着手里的纸,艰涩的说。虽然她的回答在毕庆堂意料之中,可他真的听见谭央这么说,他还是慌了,不回去也行,不住毕公馆也好,咱们再买栋房子,想买在哪儿,买多大,叫什么名字,怎么拾掇,全都听你的,按你的喜好来!明天,明天咱们就去找房子!谭央哽咽着摇头,不,不是房子毕庆堂慢慢走到谭央身边,痛苦的望着她,那你就想想囡囡,你看她这么爱画东西,她想妈妈每天晚上都能教她画画,别叫她失望,你就当可怜可怜孩子,略一顿,他用沙哑的声音艰难的说,还有我。
他最后那三个字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只做了个口型,可谭央还是听得分明。她埋下头,正看见手中她教女儿画的那幅画,一湾清水里几只小虾,开开心心的偎在一起,一家人似的。她的心像被生铁棒子狠狠的敲了一下,那剧痛叫人脏腑剧碎。谭央想放声大哭,却怕惊醒床上睡觉的女儿,她搂着自己的膝头,极为压抑的哭着,后背也跟着瑟瑟颤抖,像是寒风中飘落的枯脆孤叶。
毕庆堂蹲下来将谭央紧紧搂着怀里,看着在他步步紧逼下痛苦挣扎的谭央,他心中有着百般不愿千般不忍,真正的爱哪会如此的悲痛与为难,这根本不是他想给她的生活。毕庆堂思忖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趴在她耳边低声哀求,三天,就三天,咱们再在这里住三天,好不好?小妹!得过且过是他在这场战争中学会的,他只是想拉着她,一起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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