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央拿书回去的时候,天便实打实的阴沉下来,乌压压的云从天边挤来,迫得极低,见不到日光,天暗的仿若黑夜。谭央坐在书桌前,摊开书,扭开了台灯,在昏暗的光线下,台灯的亮显得异常的柔和亲切,仿佛笼着浅橘色轻纱的雾。台灯的碧绿玻璃罩子和谭央身上染着墨竹的青色旗袍相携相映,极为古雅。淡金色的光照在谭央长长的卷上,给她的侧影滚上了一道亮色的金边。灯光下谭央的脸瓷白秀丽,如玉般温润美好,那份美浸在光阴里酝酿着,极为熨帖人心。就连她那纤细的手腕翻书的姿势都有种善解人意的轻巧在里面。徐治中看在眼里便是一时恍惚,这场景那么熟悉,就好像这情境生在他们相识的十年中的每一个黄昏与暗夜。
谭央将每一个章节默读一遍后便用中文翻译给徐治中听,谭央的中文功底极好,又给赛德勒先生做过翻译,所以边读边译却也流畅优美,不逊于正牌译本,徐治中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兴起的地方,他也会给谭央讲,讲战争之外的奇闻异事,讲同德国打仗的那一方的谋略成算,也讲中国古代相似的战争,当真是融汇中西,逸趣横生。谭央小时,饱读诗书的父亲最爱和她讲的就是这些趣事轶事、战争野史,所以她极爱听这些。看见谭央兴味浓厚,徐治中便受了莫大的鼓舞一般,更是有了底气,讲得愈的出彩了。
他们讲着说着听着,不觉一下午连带一晚上过去了,外面雷雨交加,他们在屋中却浑然不觉,连吃饭都不晓得了,后来还是林副官小心翼翼的问他们要不要准备饭,他们一看表,竟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谭央懊恼自己明明是督促病人休息,却与他不食不休的读书到这个时候。她连忙起身走了,回屋随便吃了点儿饭便洗漱睡下了。反观徐治中,却是独自慢条斯理的吃着晚饭,满目笑意神神叨叨,饭罢躺在床上,竟兴奋得整整一夜没睡着觉!
隔天,当谭央译完最后一段合上书时,意犹未尽的感慨道,真没想到你口才这样好,讲的东西真精彩。徐治中看着谭央笑了,你怎么才知道啊?上学时的演讲比赛,我总是第一名!谭央听了他的话一愣,随即歉然一笑。徐治中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这个你不知道,我们办的学习社,你也没来过。那么央央,这些年来,你对我的了解是不是仅限于我叫徐治中,会吹一点儿笛子,后来读了军校,当了兵?
谭央没想到徐治中会说这些,她捏着书的手有些起汗,将书放到一边,正打算岔开话时,徐治中却紧接着说,可我却知道你很多,我有你中学时写的所有国文习作,我知道你在学校的每一件事,我甚至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哪段时间又读了哪本书,那你为什么不试着了解我一下呢?就我对你和对我自己的了解来说,抛去其它,至少,我们应该成为很好的朋友。顿了顿,徐治中又说,我对你抱着怎样的想法,那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但这不妨碍你多我这一个朋友,你可以假设一下,如果没有男女之情,甚至于我们是同样的性别,那你是不是会珍视我,就像我现在珍视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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