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兀自说着,冷不防谭央声嘶力竭的冲她喊,方雅姐!换你!你会回到图谋你财产、杀害你亲人的男人身边,和他过下半辈子吗?更甚至,这人可能还是你的杀父仇人?谭央转过头时,方雅看到她满眼的泪水,谭央脸上的愁苦愤恨叫方雅的心猛的一紧。
方雅愣愣的站在那里,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恍然大悟,她嘴里虽然反反复复的说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能够,可是心里到底是深信不疑的,毕庆堂和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方雅再清楚没有了。未几,她也不说话了,便与谭央面对面的站在大道边,初夏的风轻拂脸面,是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的唯一动态,这一点点风却吹得人眼睛生疼,心口闷。
后来说不清过了多久,方雅一扫一贯的嬉笑模样,一本正经的对谭央说,央央,是姐姐莽撞了,你受苦受委屈了,囡囡的事,我来帮你想办法,实在不行咱们就同庆堂闹到法庭上去,我为你物色律师,前几天我倒是听朋友讲有位律师,是个有本事有胆量,也有背景有野心的,专门是不怕庆堂这种只手遮天的人物的。
谭央低下头轻声问,我能指望在上海滩同毕庆堂打官司打赢?方雅姐,连我都觉得不着边的事情,你怎么
方雅伸手去拽墙上的藤萝叶子,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谭央,你副这你就不懂了的高深笑容,哪个说这官司要打赢啊?庆堂那样场面上的人物,面子是第一位的,你和他抢女儿闹得沸反盈天的,不管官司怎么打,他就先输一程了,而且,方雅顿了顿,盯着谭央幽幽的说,我看他还是不死心,只肯承认你们闹了别扭,对离婚这两个字忌讳得不得了,连我都说不得,他能让这事搞得街知巷闻?一准看了个苗条就要息事宁人了!
谭央别了方雅回到医院里,下午倒真来了几个带孩子看病的,小毛头们在诊室里跑着哭着,喧闹而拥挤,叫谭央虚空的心也渐渐充盈起来。
谭央本想着医院是个慢慢经营,积累口碑、积攒名声的行当,本没抱太多指望,却没想到,一直到下班,她与吴恩的病人都没断过,刘法祖治了个打架脑袋开瓢的,林稚菊还收住院了个来保胎的会计太太。谭央思量着,医院开的位置不错,方雅为她做的戏做足了,再有,他们四位医生也都是有些本事的,便算是天时地利与人和都占上了。
傍晚,谭央收拾了东西,又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打算回家的时候,医院的大门口却站了个戴着大檐太阳帽,穿着水蓝色洋装的女人,帽子的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她的眼睛,只看见一个尖尖的鼻头,还有嘴上挂着的,那俏皮爽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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