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把谭央带到了自己在上海的家,弄堂最深处的院落,老马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住在这里,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他儿子儿媳说的上海话里还带着山东腔,让她想起了表叔,心也不由得和这家人贴近了。老马简单的擦了一把脸,就很有默契的带着谭央上了二层的阁楼,一个适于说话的僻静地方。
待到和老马共处一室,谭央满腹的疑窦却不知从何说起了,她欲言又止,老马反而有些沉不住气,倒是先问了起来,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略略一顿,老马忽然气愤的说,是不是毕庆堂?话问到这里,谭央忽然抬起头,颇为惶恐的看着老马,老马觉得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一股脑的说,他待你不好对不对?他原来还对我说,他要是对你不好,就该遭天打雷劈,这才几年啊,他就把自己的话忘了?小姐,你看着吧,我非杀了他不可。说着,老马使劲的锤了桌子一下,苍老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谭央听罢,连连摆手,不,马叔叔,您误会了,大哥他待我很好。只是最近,生了一桩旁的事。谭央将茶杯拢在手里,微微低着头,将那天的事情尽量简洁明了的讲给老马听,她刻意的避开了过多描述性的词语,因为当时的场景让她回想起来每每揪心不已,毕竟她父亲亲如手足的兄弟,恰恰死在了她丈夫的手里。
谭央讲完后抬头看着老马,让她意外的是,老马脸上没有丝毫的吃惊和痛心,反而事不关己的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为谭央的茶杯里添了水,谭央有些焦急的唤着他,马叔叔!马叔叔,许伯伯他死了啊!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我坐在他膝上,他喂我吃广东带来的糕点,可他就这么在我眼前死了!老马站起来,轻轻的拍了拍谭央的肩,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人老了,总有一死的,只是死法不一样罢了,这便是命。
老马说着,走到窗边,打开窗,阳光照到灰暗的阁楼里,细细的尘埃在光影的对比下抖动着,窗子下面是后街,一条仅容两人并肩走的窄窄巷子,巷子里一个半老的娘姨,坐在小凳子上,一面晒着太阳,一面哄着怀里的孩子。
叔侄俩人都有些失神的看着外面,半晌,老马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人活了大半辈子就越来越觉得,命啊,不由得你不信,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的奇事巧事,还不都是老天注定的吗?说着,老马啧了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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