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末,毕庆堂带着谭央去汇中饭店吃西餐。铺着格子台布的方桌,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侍者将牛排端了上来,毕庆堂便把烟在烟灰缸捻了捻,熄灭了。他看似无心的说,十年前,咱们第一次出来吃饭,就是在这里吧?谭央笑着点头,拿起叉子在牛排上轻轻划着,有点儿难为情的说,十年了,我还是切不好牛排。毕庆堂笑,也没搭话,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
小妹,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什么吗?抽冷子,毕庆堂问了一句。谭央眸子一亮,看着若无其事切牛排的毕庆堂,眼神继而又黯淡了下来,有些敷衍的回答,你说要给我买好看的衣服。毕庆堂哈哈一笑,将切好的那盘牛排放到了谭央的面前,看看你什么记性啊?我不是说,要是你书读得好,我就送你出去留洋吗?你还说你才没那么野呢!我看你啊,可是说话不算数喽。谭央听罢,眨了眨眼,不忿的说,明明是你说话不算数,你最无赖了!说完后,两个人都笑了。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在车里,毕庆堂问谭央,若我不让你出去留学,你还会去吗?谭央想了半天,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去会怎样?谭央看向车窗外,有些吃力的回答,遗憾,很大的遗憾吧。人生一辈子,遗憾的事很多,再添一桩,可以吗?毕庆堂很诚恳的问。谭央转回头,看着毕庆堂,顿时委屈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微微点头,泪珠因此溢了出来,一粒接一粒的往下掉。毕庆堂伸出手,紧紧地将她搂住,动情道,小妹,我们的人生那么多的遗憾,我们本就承担不来,我又何忍再为你多添一件呢?
☆、43.(41)留洋
西元一九三三年,谭央开始办理出国赴德留学的事宜,一切办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上海五月的初夏了。毕庆堂在杭州又开了一家百货公司,上海近郊的缫丝厂也在规划中,毕庆堂做生意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他笑着对谭央说,现在他毕某人是诸事顺意,唯独太太要跑到外国去了。
晚上,毕庆堂将上完劲儿的坤表放到谭央的枕下,打算什么时候走?下周吧,想买下周的船票。毕庆堂皱着眉嘀咕,这么快啊?谭央笑着挽着毕庆堂的手道,早去早回嘛,在海德堡医学院读研究生要两年零三个月,学得好的能提前毕业。毕庆堂点头,好,我给你买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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