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到审判结束都再未坦白。

于是他们入座了前排的观众席, 意料之外地目睹了芙宁娜五百年来的生活。

剧目始于镜中人的登场, 她给刚诞生不久的芙宁娜留下一个不明不白的诺言——扮演水神，就有拯救枫丹的希望。

随后，她从此在芙宁娜往后的生活中消失。

仅仅因为镜中人所给予的，无比飘渺的希望，芙宁娜便以人类之躯独自坚持数百年，在歌剧院孤独地等待了无数个日夜，只为一场镜中人所承诺的，遥遥无期的审判。

虽说高专的三人才刚到这边不久, 但在日常的旅途中，路过的街道旁，能听到不少关于枫丹人对于他们的神明的评价——十分神奇的一点，作为与神明生活在同一个国度的人类，他们似乎并不惧怕神明, 反而表现出像是粉丝对明星般的喜爱或是调侃。

而他们也在神明的子民口中，以及在歌剧院曾见过的一面，渐渐拼凑出这个国度的神明的模样。

——一个受民众拥戴, 狂妄却天真, 还有着偶像包袱的神明。

比起神明, 听上去更像是一个过着优越生活的少女。

之后危机预言一步步在现实中被证实，名为恐慌的乌云遍布在枫丹的上空，与此同时，坊间也多了不少对水神不作为的抱怨。

鉴于这是好友国家的神明，再加上尤里卡一直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对芙宁娜的推崇与喜爱，夏油杰内心不认可她对于枫丹目前面临的问题表现出来的懈怠，却自知自己身为一个外人，并没有立场去指责。

只是他到底无法对身边发生的灾难视而不见，因此无论是在白淞镇，还是歌剧院，他都积极参与到救援之中，尽自己的一份力。

然而此刻，他从前对水神的印象被全然推翻。芙宁娜如好友猜测的一般，并不是神明，只是一个扮演神明的普通人类。

不作为的神明形象在他面前如破碎的石膏像那般轰然坍塌，展现出了真正的模样。

浮夸的外表仅是为了回应人民对于神明的想象与期待，深藏在这之下的，是一个纯善，坚韧的灵魂。

是纯粹的人类。

她也不是圣人，在无人注视的角落，会痛苦，会哭泣，却也会在踏出卧室后，再次变回那个自信满满的水神形象。

夏油杰在芙宁娜一幕幕的漫长人生中，看到了她如何与肤浅，愚昧的人性对抗，在此之中，她身上所焕发出的人性闪光点熠熠生辉，五百年人间的善恶与复杂并未污浊她的灵魂。

明明她和自己的子民没有什么不同，都只不过是普通的人类罢了。

等等——

“空，这里的人类寿命大概多少？”夏油杰转过头，询问一旁的旅行者。虽然他也是异世的旅人，但毕竟比他们在这里游历的时间长，或许知道得更多。

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空微微一愣：“应该最长能活到一百多吧……？”

随后他反应过来为什么夏油杰会如此发问，神色凝重起来。

镜中人是用什么方法，让一个人类超脱自己的寿命边界，活了几百年？

“是诅咒。”

仿佛是看穿了空内心的疑问，坐在夏油杰另一边的白发少年悠悠开口，“来自神明的诅咒——镜中人应该就是真正的水神，她把扮演神明的任务交给芙宁娜的同时，也通过诅咒让她获得超越凡人的寿命。”

“所以我那天的感觉不是错觉？”家入硝子回想起在少女连环失踪案的审判时，每次视线转移到芙宁娜身上都会感受到若隐若现的某种气息，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留给他们交谈的时间不长，熄灭的舞台灯光重新亮起，几人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前方。

舞台上的摆设转变成铁箱房间的内部，芙宁娜站在中间，脸色纠结，似乎在与什么人对话。

应该是空。

五条悟瞥了眼更加聚精会神，身体不由得往前倾的空，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