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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不比西域,十月初就冷了。”

他以为她忘了么?朝露冷笑。这皇宫里寒冬的每一月有多冷,没有炭火取暖的深夜多难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大氅的热意渗入体肤,朝露拒绝这样的温暖,想要别开罩在身上的大氅,却被男人牢牢按住。他掌心的力度透过厚厚氅衣压在她肩头,她动弹不得。

朝露恼怒顿起,猛地推开了大氅,扬臂抬手,想要掌掴他。

男人没有动,没有躲,连挡都没有挡一下,淡漠的眉眼定定地望着她,平淡无波。

“若是如此能让你消气,也并无不可。”

跟在皇帝身后的内侍埋首下去,压低了身,不敢抬头。

寂静之中,只剩大雨过后檐下的积水,还在滴滴答答,有如经久不息的更漏,一声比一声沉闷,落在人心头。

她前世为了出这座明霞宫,撒泼打滚,颜面尽失,什么丑态都做过。今生重来一回,她反倒累了,更加不屑了。

朝露手指在半空中缓缓收拢,没有打下去。小臂垂落下去的时候,被他一把捉住,扣在虎口里。

他牵着她往前走。雨后的水汽将二人的背影淹没。

内侍在二人身后跟着,离得很远很远,整座皇宫好似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李曜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是引着她来到一片荒芜的庭院,一草一木,虽未枯萎,却毫无生气。

两侧茂密翠绿的槐树如同一片浓重的阴云,还在滴落雨水,发出婆娑轻响。

朝露认得,是冷宫。前世她路过之时,常听到里头前朝废妃苍老却凄厉的哀鸣,鬼哭狼嚎一般。

李曜带她来到的这一处冷宫西苑。里头摆设陈列华丽,床榻衾被俱全。宫砖洁净,纤尘不染,墙角连一处蛛丝网都看不见。

步入宫内,他松开了她的手,微微仰头,望着一双雕刻宝蟾的雕梁,暗沉的朱漆如凝结的血丝,映着他同样黯淡的眸光:

“这是我母后生前住的冷宫。”

朝露环顾四周,心头颤动,想起当年兄弟俩的母后就是在此地自缢身亡。

长安之局之后,洛襄再没有向她谈起这桩旧事,不愿提起。她知道,他是双生子中被抛弃的那一个,她时常为他感到难过。

李曜覆手在背,幽幽望向她,晦暗的天色给他的面庞笼上一道阴影:

“你们都觉得,朕比他幸运罢。”

“我生来就是皇子,天潢贵胄,坐享荣华富贵。不比他,一出生就被亲母放弃,流落西域,九死一生,为了身世遁入空门,无情缘寡情缘。我幼时是由母后亲自养育,后来又被抱养在皇太后膝下,少时父皇对我说不上欢喜,倒也从未苛待……”

李曜低头笑了笑,声音又低又沉,像是雨水敲打宫砖的闷响:

“但你可知晓,朕宁愿当年被抛弃的是我。而亲眼历经丧母之痛,却百般救不得的人,是他。”

他抬手,指着那处朱漆脱落,露出木芯的雕梁,道:

“母后当年在这处宫中自尽之时,朕已经赶到了冷宫门外,只差一步,就能救下她了。”

李曜闭了闭眼,脑海中映出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场景。

紧紧闭合的宫门,不断拍打破皮的手。最后侍卫破门而入,他一眼看到悬梁的母后,华服曳地,还是晨起送他去宫学的那一身。

前世今生,亲历两回,那样的无助仿徨、凄怆摧心已深深印刻在他的命格里,无法断念。

他笑了笑,转身望着呆立原地的朝露,轻声道:

“朕离母后,差了一步,离你,也永远差了一步。”

“前世,朕差一步让他带走了你,差一步就能带你回宫。今生,朕提前去了乌兹,本想早点认识你,却还是被他抢了先。”

他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