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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襄闭了闭眼,长长舒出一口气。同一场在他生命里周而复始的幻梦,近日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疼……”

朝露小声委屈地嗫嚅。

手腕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把握住。她想要抽出来,反被他越扣越紧。

洛襄无意中的这个习惯,真的像极前世的那个人。

国师教她写汉字时,连衣袍都不会碰到她半分,却会在某个时刻,捉着她的手腕任她挣扎都面无表情。

一阵微微的烫意传上来。朝露垂眸,看到他骨节清瘦的手指仿佛不自觉地,开始沿着她腕间狂跳的脉搏一点点往上,摩挲这一寸细腻无比的肌肤。

酥麻之感泛变全身,朝露心间悸动不已,呼吸开始有几分急促。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天竺秘酒的感觉。如果说天竺秘酒是骇人的巨浪,那么此刻他的触碰更像是涓涓溪流,百川归海,有倾覆天地之力。

平日里几乎毫无感觉;但若是一旦起心动念,并不逊于秘酒。

方才雪崩之时,二人相拥而卧,肌肤之亲,密不可分。在欲念的滋养下,渴求如藏在暗夜里的涨潮,汹涌的波涛正伺机一点一点泛上来。

朝露热得松了松腰间扎紧了的鸾带,向封冻的洞口张望,装作不经意地道:

“你师兄,会不会埋在在雪崩中了?”

那个凶恶之徒到了洞外,雪崩之下,应是几乎毫无生还可能。

朝露一提到“师兄”二字,腕间顿觉一松。洛襄已反应过来,收回了手。

豆大的汗珠混着雪水从他额侧淌下,将他幽邃的眉眼浸润得愈发浓黑且深沉。他缓缓道:

“他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朝露抬眸,望着他说着残酷的言语,却紧闭双目,薄唇翕动,似是在掩去不忍之意。

他的目光穿透一般落在她身上,叹一口气,又道:

“乌兹三面雪山环绕,身为乌兹人,你自小便知道雪崩之前的预兆。你将他支开去佛洞之外,不就是想要他死么。还问他做什么?”

朝露咬了咬唇,没有作声。

她的杀心,向来瞒不过洛襄的眼。反正前世今生在他心目中,她也是心狠手辣的妖女。

她张了张口,本想要再争辩,最后却只冷笑一声,不屑道:

“他如此害我,死不足惜。被如此干净的雪埋了,还算便宜了他。”

洛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

自他回到乌兹王庭见到她起,她就是在杀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他隐隐觉得,她在他面前,猫儿似的乖顺只不过伪相,偶尔露出的獠牙,才是她内心本质。

泥淖里的莲华,荆棘里的蔷薇,伤人满身污泥鲜血,却总有世人,为之甘之若饴。

他摇摇头,背过身去,默声又诵念起了经文。

朝露见他又是这般冷漠,赌气似地也跟过去,非要面朝着他,道:

“他是死了,我们也出不去了。洞口都被大雪封死了,待雪化都不知何年何月。这里还可还有其他出路?”

“只有一条路。”洛襄自幼在此佛窟跟随师尊修行,自是心知,雪崩堵住了唯一的出路,若无奇迹,此处十之八九就是他和她的葬身之地。

此地此窟,本就是历代佛子下半生苦修大道,最后圆寂的所在。

达摩祖师以及每一世的佛子都是在佛窟中坐化悟道,最后证得菩提正果。

他皈依三宝,对死生之事并无执念。身为佛子,往后余生,本就注定要青灯古佛,困在佛窟中修行一世,是他坦然接受的命运,如今提前到来,倒也并无甚遗憾。

可此时唯独望着眼前蛮横娇俏的少女,心中隐有不忍。

她本该历经红尘,与所爱之人终老一生,却也要陪他香消在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