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头盘旋了两天的那点焦躁往下落,落到了实处。
如果张老夫人已经劝服萧夫人,萧伦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还对她说这通话。
她将眼睫垂下,密密盖成眼帘:“萧世子,你误会了,我没有叫章哥儿去做什么。令堂手段高明,许家早已领教,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不会为逞一时之气让他涉险。”
她这番解释低了姿态,是个想息事宁人的样子,萧伦从她身上终于找到了一丝熟悉感——从前的许融固然有些贵女特有的骄纵,但又有哪个少女在英俊的心上人面前摆得起架子呢?他见到的许融,就总是这样柔婉而和顺的。
偶然抬头大胆看他一眼,眼底俱是倾慕,若不慎与他对视上,又皆化作了小鹿般清纯动人的羞涩,还带上一丝丝嗔怪,好像在埋怨他为什么故意捉住她……
许融装不住了,重新掀起眼帘。
她眼底凉澈,像深秋山泉,无声淌过他心间肺腑,将内里一一剖析审视。
萧伦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你——”他掩去些微狼狈,道,“你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你。”
“许妹妹,”这一句话之后,他找回了镇定,“今天的事,我没有告诉母亲,她并不知道是小侯爷。”
许融笑了一声:“哦?多谢你。”
当继承人培养的到底不一样,将对家敲骨吸髓,居然还打算卖个人情。
她这张脸未经风霜,无论心里转着什么念头,笑起来总是显得娇嫩而单纯,眼眸微微眯起,又掩去了那份讥讽的凉意。萧伦没察觉出不对,继续放送人情:“这没什么。只是许妹妹,你也当劝一劝小侯爷,别叫他再做这样的事了,下一次倘若我压不住,传到长辈耳中,一则对他大有不利,二则迁怒到你身上,你也是极麻烦的。”
他声音低了些,似极诚恳,“许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其实有些事是长辈做主,并非我的本意。我知道说这些也晚了,但以后你若遇着难处,来寻我,我都愿意帮你。”
许融听着,点头:“不用以后,我现在就有难处,你帮我吗?”
萧伦迟疑:“……”
他确实精明,许融知道他猜出来了,但不管不顾,仍然说道:“我不愿嫁给萧信,你既然说不是你的本意,那你帮我把这桩婚退了,你我恩怨从此了结,我再也不会提起,并祝你与常二姑娘琴瑟和鸣,百年好合,如何?”
萧伦没有立即回答,好一会之后道:“许妹妹,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我也说了,这是长辈做的主,这件事上,我实在无能为力。”
既然无能为力,那也就无话可说了。
相对无言片刻后,萧伦拱手告辞。
他转身离去,许融站在原地目送。
单从这幅画面来说,便如世间所有分手的旧情侣,情尽缘了,归于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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