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是前途大好的有为人士,长袖善舞,风光无限,身边有数不尽的铜臭与阿谀。吊灯晃眼时,俞舟欢甚至觉得他和财经频道里的那些受访者长成了一个模子。
他会跟他们一样很快秃头吗,或者凸起小半个肚子,脸上浮满油。
俞舟欢挪开眼睛,免得自己更加恶毒地想下去。
对于俞舟欢已经吃到主菜的行为,程道声不过是迅速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趁他点单时,俞舟欢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而后晃晃红酒杯,抿了一些作为清口。
等到服务生退去,两人都坐定,眼与眼对上,所有声音都隐了下去。
如果这是俞舟欢笔下的男女主角,那么他们势必将电光火石、天雷勾地火,爱也好、恨也罢,一发不可收拾。
现实却是两个不动声色的成年人,捏着高脚酒杯,面对面微笑。
心事藏杯下十万里。
“我以为你又要放我鸽子了呢。”
俞舟欢先开口。
她的声线里带着天生的上海人语调,配上新纹的一副挑眉,只消眼珠里加一点点责怪的情绪,就会让人觉得刻薄。
俞舟欢确实不是个“Aggressive”的人。
她不爱骂大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好脾气、好拿捏。
“She’s mean.”八年之交周佳卉曾经向课上的外国人如是介绍。
她勉强觉得贴切。
当面剑拔弩张面红耳赤、或是纠缠不放死死追问,实在吃相不雅,但当作无事发生,也是绝无可能。
至少要记下一笔帐。如果报不了仇,心情不佳时还能拿出来当靶子,对墙讥讽大骂三百回。
程道声因为她忽然锐利起来的眼神,莫名觉得餐厅暖气不足。
想了想,还是没有脱下西装。
他脊背弓起,微微向前倾,盯着俞舟欢的盘中餐问道:“味道如何?”并没有接前面的那句话。
“还可以。”俞舟欢给了个寡淡的评价
他于是又问:“要不要换一道主菜。你以前……”
以前?
他提起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跳会加速、愧疚会填满大脑吗?
不,他不会。
那一天他坐在温暖头等舱里,有几万英尺高,而某个餐厅某个女人碎掉的一颗心不过是个小圆点里的小圆点。
俞舟欢截住他之后的话:“将就下就好了,我不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