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封氏无辜是真,不想搭救谷苗和谷田也是真,毕竟真正糟了那些罪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没道理替对方大度。
郑氏全不知秋东如何做想,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直到这会儿才算是松了,嗷的一嗓子哭出来,声音凄厉,吓了车夫一跳。
“天杀的谷陶,造的都是什么孽啊!他是见不得我这一家子过一天好日子!死去吧,他倒是一死了之干净了,可怜我的孩子们也跟着受牵连,老天爷怎么不一个雷直接劈死他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郑氏这话没人能给出答案,当然她也不需要答案。
倒是她语调悲悲切切,周遭路人即便不知晓究竟发生了甚么,也被她哭的心里恓惶,车夫更是没忍住陪着掉了几滴泪,出声安慰道:
“大妹子,甭管遇着什么事儿都得往前看,这世道啊,没什么过不去的,真有那过不去的,人也就没喽,咱只要有口气,爬也得爬过眼前这道坎儿。
你瞅瞅这满大街哭丧脸儿的,他们哪个是为你悲切,那是在为自个儿恓惶呢,一辈子谁还没遇着过几件恓惶事儿啊,你说是不?不信你睁开眼睛瞧,这贼老天到头来能饶过谁?”
郑氏听进去没有不知道,倒是秋东,觉得这老伯说的可真对,别看人家满脸风霜,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道理,可一开口,全是人生大智慧。
郑氏在车上咒了一路谷陶不得好死,等到槐树巷子口的时候,已经能勉强控制住情绪,擦干净了脸面,不愿被其他人瞧见这副模样背后嘀咕秋东。
在秋东看来,郑氏真的是非常典型的随遇而安,有韧性,能吃苦,闷头过日子的那类女人。不管遇着多大苦难,心里装了多少苦闷,日子都得一刻不停继续往前赶。
他租的院子还剩一间空房,稍一收拾,添置点家用便能住人,都不用秋东帮着张罗,娘仨便手脚利落的搬了进去。
秋东还琢磨如今地方太小,娘仨挤一间房十分不便。熟料人家三可乐意了,正是心慌意乱需要抱团取暖的时候,身边没人她们心里才慌呢!
当天傍晚,秋东那打从住进来就没开过火的厨房便升起了炊烟,两个妹妹忙进忙出,不知打哪儿翻腾出来一张木板擦洗干净,被她们用树墩子支起来当饭桌,一家人在院里吃了顿沉默却也稍显心安的晚食。
秋东想着人闲下来就容易想七想八,饭桌上正准备开口给娘仨找点事做呢,结果郑氏实在是个过于能接受现实之人,先一步主动提出:
“咱们都是有手有脚之人,不能仗着小东心软就叫你养着,明儿一早便挨家挨户敲门去问,附近几条巷子里谁家有需要缝补浆洗的衣物都收过来。
等熟悉了,我和小五一人负责收送,一人负责浆洗晾晒,老二在奶奶院里时学了些针线活计,先去绣庄问问,绣了荷包帕子寄卖,多少算是个进项。”
谷禾与谷穗全然没有意见,只不好意思的搓手:
“就是一条,如今大哥是童生了,若咱们在家做这些活计,恐会给大哥丢脸。”
郑氏想说什么,秋东伸手往下压了压,忆起今儿一整天两人不到万不得已喊他大哥时小心谨慎的样子,放下碗筷道:
“不论如何,我都是你们大哥,这一点不与任何相关,有甚么为难的与我直说便是,不必有顾忌。要真心里过意不去,等将来你们长大了再报答我不迟。”
两人点头应下,没有了开始的小心谨慎,但要她们如原来那般亲切自然也是万万不能的,只要想起她们父亲谷陶做过的那事,心里的愧疚难堪便一波又一波涌来。
哎,大哥这么好,以后却要成别人的大哥了,她们可不能仗着大哥心眼儿好就一直赖着他,得等乌家那边对爹爹的事有个具体章程,尽快搬出去,免得对大哥影响不好。
至于乌追那个真大哥,两人是压根儿没想过攀高枝儿,乌追姓乌,从始至终姓乌,可和她们姓谷的没关系,她们瞧的分明。
秋东看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