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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作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穆祺可是相当明白这场风险的缘由,亦不能不赞叹这种本能的敏锐——李阁老的猜想毫无差错,对于大安朝廷,乃至整个封建皇权而言,大规模的战争的确是很危险的。

——喔,这里并不是说的什么伤亡消耗之类;实际上,在技术革新取得了对敌人的空前优势之后,战争的损耗大大降低,搞不好还能倒赚一笔(有上虞及中倭海战为例),老登说不准就是看到了这个新奇的变故,才陡起雄心,慨然有吞吐宇宙之志。可有的时候吧,最大的风险还真未必是这点小钱。

战争是国家机器最为暴烈的举动之一,战争的规模越大,所动员的人力也就越大;战争的烈度越高,对人力质量的要求也就越高。换言之,一旦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工业战争,朝廷就不能不将最底层、最穷困、最无所归依的贫民发动起来,教会他们使用武器、遵守纪律,个别聪明点的搞不好还能认两个字甚至读几本书;然后他们踏上战场,习惯杀戮,见识到整个国家机器最强力也最脆弱的一面,被残酷的现实手把手教会权力的逻辑……

等这批人走下战场,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呢?

过于腐朽而保守的体制是不能搞动员的,因为它根本就控制不住动员出来的力量。先进的制度可以斩断锁链让人再做回人,落后的制度要是斩断了锁链——那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奴隶能把它给活吃了。

“倒置干戈,覆以虎皮,示天下不复用兵”,圣人不言兵事,此之谓也。

所以说,作为与封建皇权相终始的意识形态,儒学还是相当之牛皮的。历代先贤苦苦劝诫君王不能擅动干戈,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所谓儒生文官的利益,多半还是为皇权本身的稳定考虑。这样阴冷的算计当然不好明说,所以只能用各种道德语录乃至天象示警来重重包装;但无论怎么样,有一点却应该是各位儒学名士的共识:

如果真进行了大规模的动员,那搞不好就会放出什么大爹来。

在这一点上,李句容的担忧可以说是切中要害,目光长远而筹谋深刻,绝非迂腐的道德说辞。要不然也不能在顷刻之间打动老奸巨猾的两位阁老,乃至于引发情绪上难以揣测的波动……在暂时摈弃了权力的迷狂之后,这俩老头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几十年的圣贤书到底没有白读,他们恐怕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隐忧。

……从这个角度上讲,儒学还真是厉害得不得了的东西,不愧为封建时代最顽固最可靠的栋梁。古圣先贤的智慧奥妙无穷,要是皇帝真能谨慎遵守儒家伦理的训示,克制欲望维护礼制,上行下效矢志不渝,那封建制度搞不好还真会相当之难杀。

但可惜,我们飞玄真君又哪里是这么听话懂事的皇帝呢?

甚而言之,就算是闫分宜许少湖之流饱读诗书的大学士,就算真在同僚的提醒中憧然生悟,回忆起来圣人的训示;那这一点难得激发出来的天良,又能在权力的欲望中维持多久呢?

存天理,灭人欲;但人欲总是那么的难以灭亡。所以圣人殷殷期盼的永久安稳,终究也只是梦幻泡影罢了。

穆祺沉思片刻,眼前前面的车轿已经辘辘开动,才终于放下帘子,招手示意车夫尽快出发。

“恐怕该加快进度啦。”他自言自语道。

第129章 成立

无论李阁老私下里表示出了如何的忧虑, 内阁扩张权力的脚步可是绝不会稍有停歇。在接到皇帝明旨之后,几位阁老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十二月末衙门封印之前拿出了章程, 奉旨成立了外务办事处衙门,临时负责对泰西及东瀛诸国之外交事务,并抽调闫东楼高肃卿张太岳等在外务办事处上行走, 就近办理内阁交托的事务, 称为“外务大臣”——当然,因为外务办事处并无正式名分, 这所谓大臣的名号也就只是空头而已, 不但一分钱俸禄领不到,还要倒贴在内阁办公的车马费;赔钱打工了属于是。

不过, 对于近古时代忠君爱国的士大夫而言,只要能在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