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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仅仅让亲爹挤大通铺还不能满足皇帝的心愿。但在这种微妙关键的时候,就恰恰能显现出当今圣人难以言喻的阴湿感了——他也没明着让英宗腾位置,却在献俘之后切责有司,下旨修缮太庙尊隆礼制,让礼部将英宗的神位拿出去仔仔细细地油漆一遍。至于这神位什么时候油漆能油漆妥当、再次供奉嘛……人还是不要问这么多比较好。

这一套小连招行云流水,明显是在皇帝心中筹谋已久。但办事的关键从来不在于权谋,而在于双方力量的对比。往日里艰困重重百般不能求取的正果,今日却是垂手可得,再不必费心思虑什么复杂的权术——不用阴阳怪气,不用含沙射影,不用穿着道袍在宫里装神弄鬼,言出必应而万人影从,原来做皇帝是这么快活的事情!

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是能显出皇帝不受约束的本色。而飞玄真君却依旧是当初搞大礼仪时的刻薄少年,阴损恶毒的本色数十年没有一丝丝改变,往日里名缰利锁牵系,层层关隘封锁;今日捧出明珠一颗,照破山河万朵——在真君不忘本色的少年初心之上,只镌刻着三个信念:

滥杀!滥赏!滥罚!

谁敢叫朕一时不痛快,朕就叫他一辈子不痛快!

败则怀恨在心,胜则反攻倒算;真君一朝挣脱束缚,岂能不畅快心意?任命赵巨卿管理诏狱只是稍作试探;在确认了新增的官位足以收买士林不出风波之后,皇帝立刻派遣使者南下江浙;于是乎长江以南尽皆震动,被水户氏罗列在名单之上的大小官员,居然也竞相开始了自杀潮!

自孝宗以后,国朝御下的风气日渐宽松;江南安享太平数十年,何曾见过眼下的阵仗?屠刀当头而来,本地的望族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兴献皇帝号与皇后号至今仍停泊在金陵城外,扼守水道把控要害,泰山压顶实力悬殊,已经再也不是靠举牌坊哭孔庙能蒙混过关的了——实话讲,江南官商勾结的走私集团在武力上其实相当拉垮,多半靠着倭寇的威慑撑持场面;现在倭寇已被犁庭扫穴,诸公就是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真君否?

批判的武器比不上武器的批判,在用武器将通倭集团痛痛快快批判一番后,真君心满意足,又下诏让内阁从速赶工,要在今年年末之前拿出悖逆宗室的处置方案。旨意一下,安安静静混了大半年的内阁终于绷不住了——不是吧老大,你还要杀?

京城杀重臣,江南杀官吏,如今又要动手杀宗室;一年之间三兴大狱,这效率是不是稍稍有些快了一点呀?

内阁的闫阁老和许阁老见多识广,其实对皇权扩张后真君的狂悖错乱有充分的预期;但饶是如此,现下的局势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甚至激发了未知的惊恐——他们每每以孝武皇帝比拟当今;但武皇帝好歹也是大权在握数十载,到暮年时求仙心切而神经错乱,才悍然突破心理底线,举起屠刀狂杀一气;可当今圣上这个举止……您老大开杀戒的时候,都不需要做一点心理建设的吗?从疯癫老道到杀人狂魔,人设的转变要不要这么迅速啊!

当年杨廷和挑十五岁的兴献王世子做皇帝,看重的就是他谦恭好礼谨慎自持,矜矜然有古人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