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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金身不破的藩王来说,耗费精力勾心斗角纯属落了下乘,仗着身份一路碾压过去才是一力降十会的好法子。这就是所谓的降维打击,以势压人——实际上,如果尹王能舍下脸面,想出的招数恐怕还要比我厉害十倍不止。”

说到此处,他也不觉暗自吐气。显然,由于在朝堂上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实在太久,清流与闫党们都严重误判了局势,大概还以为尹王同样是个讲究体面体统的正常权谋家,会老老实实按照朝廷固定的路数来博弈。但唯独穆祺见识过后世的资料,知道这一代的尹王是怎样匪夷所思的类人生物,所以从来都不会抱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再说了,尹王两封奏折横扫百官,摆明走的是江充那样自断后路献媚皇权的工具人酷吏路线,这样的人怎么会讲究什么体统?江充羞辱卫太子及大长公主的时候,考虑过一点国家的局势么?

什么“按规则博弈”?你乖乖思考棋路复盘棋局,人家立刻就能拎起棋盘给你两锤子——政治斗争是请客吃饭吗?还容得你一拖再拖!

高学士与小阁老当然听不懂什么“降维打击”,但却迅速捕捉到了“十倍”这个关键词——如果稍稍发挥一下想象力,设想一个癫狂程度及破坏力均为世子十倍以上的无敌角色在京城里横冲直撞,那种效果……

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恐怖的前景迅速压倒了那点无聊的意气之争,闫东楼终于开口了:

“我们闫家人口太多,也不是我老爷子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这是在老老实实的倾吐难处了。闫家即为闫党,可名为“党”,却不过只是松散拉垮的临时联盟而已,彼此之间并没有钢铁的纪律约束。闫分宜闫阁老虽然是闫党名义上的魁首,但实际很难指挥那些依附权势的盟友。以利而聚者因利而散,闫党聚拢的全是些见钱眼开的下流角色,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按捺住攻击的欲望,强行忍耐蛰伏呢?即使以闫阁老的威望,此事也很难办。

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算是闫党远不如清流的地方。清流再怎么虚伪阴损无耻下作,至少装也能装出一点理想信念来。事实证明,即使装出来的理想信念也比赤·裸裸毫无掩饰的贪贿要强得多,清流派信奉的儒家学说中天然就有弹压藩王干政的信念,高肃卿说服同僚并不困难;反倒是闫党散沙一片,很难在这种事情上形成共识。

以此观之,日后闫党在党争中一败涂地,树倒猢狲散后再也无力翻盘,其实也是相当自然的。

穆祺皱了皱眉:

“那小阁老打算如何?”

闫东楼叹了口气:“总得给我们父子腾出点时间,好好疏通疏通。”

按照闫党一贯的尿性,估摸着又要在私下搞点什么利益交换威逼利诱,弄得不好还要出个什么岔子——前不久刚被剥了皮的地冒烟就是个例子。但事到如今,穆祺可不打算惯着闫党这些捞钱没个够的蠢货了;所谓“邪祟附体”的弹劾言犹在耳,无论对方是否有意,都决计不能容忍这个风险。他断然出声:

“既然如此,那就恕我直言,可能要说一点不中听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