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所有的尊严气概统统丢掉,一遍遍乞着求着,可门内寂静的可怕,亦如他现在的心,空洞无比。
他将额头抵在门扉上,眼角的泪肆意而出:“青璃,我身为男人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儿,你应当怨我恨我的……一想到这几年你受的苦,我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死?我不配……我不配……青竹……我应当活着受千刀万剐……”
一遍遍的哀诉掺带着呜咽,丝丝缕缕伴着南方阴雨的天气,揉杂了多年来的惆怅一起哽在了喉头。
他恨这几年的错过,恨不能再与她去与留,恨不能与她分相思共寂寥,恨不能与她长相厮守,更恨的是,他以为,只要他陪在她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便会原谅他,会再接受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掏心掏肺她是否需要,是否令她觉得困扰,是否在长久的分离中她有了更好的归宿更好的选择。
夏青璃缓缓坐下,后背倚靠着门扉,仿佛这道门隔开的是千山万水,隔了两人的半生。
他滑动了下喉结,艰难地又开了口:“青竹……这几年来,我日日梦见那日去寻你的陷阱,闭上眼全是阱壁上斑驳的血迹,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做过最坏的打算,也曾想着要随你而去,但是又怕万一你回来了找不到我,只是抱着这一丝希望,我如尸肉般活着,仿佛这世间一切都分为了两种:一种是与你有关的,一种是与你无关的。直到小七传回来你的消息,”
夏青璃不禁勾唇涩笑了一下,仿佛当时初得她消息的喜悦依然锁在嘴角:“你知道吗青竹,我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开朗了起来,一直笼罩着我的那团阴霾里突然间就射进了光亮,我不顾一切的想抓住这丝光亮,所以来到了你身边,可我终究还是自私了。如果这丝光亮让你感到为难,那我宁愿不要,我只要你好……青竹……”
范青竹微微闭了闭眼,刚服下的药丸让她明显觉得好受了许多,她爬起来踉跄着栽倒在了床上,费力地摆正了身子后便开始大口喘着气。
记忆里的夏青璃,身担军务,铮铮男儿风华飒爽,可如今他正倚靠在房门外伴着雨声细细啜泣。
仿佛有一双手、一把刀自心尖开始慢慢撕扯,这种痛比这一身湿毒发作还要难受百倍、千倍。
而慧云禾隔着雾蒙蒙的雨帘立在檐下看得出神,她樱口微微张着,眼前的一幕令她惊羡。
她一直以为,男女之爱,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便分开,哪有那么多缠绵悱恻、缱绻凄怆,可雨雾后面夏青璃的悲伤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了一片蒙蒙之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感觉到范青竹是在意着他的却非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她想到了她的萧郎,她被掳已有几日,他是否在寻她?是否也如她这般牵肠挂肚,他是否如他人说的那般?她甚至开始怀疑,回忆着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梅雨的夜里,不知又有几人不成眠。
古往今来,多少乡愁国恨,少女愁思,多少离情别绪,全都在湿漉漉的雨声里春草般蔓生疯长,叫人顿生出千种感慨、万般滋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