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殿中一片阴云密布, 高后跪坐在镜前, 望着羽人飞仙镜中的自己,年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这么多年来她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 得到了那么多,又失去了那么多,难道竟要在原本稳操胜券的事情上失了手?
殿中女官惊惶地闯入,跪在她身侧瑟瑟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雍王李延秀将她踹翻在地,怒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高后止住焦躁的儿子,缓缓道:“梓芸,有什么事便说罢。”
那唤作梓芸女官终于抖着声开口道:“听咱们在紫宸殿中的眼线来报,陛下如今正同中书令张贞等几位大臣草拟废后诏书……”
话音未落,一盏薄瓷便在她脚下四分五裂,李延秀望着高后泠然道:“若父皇真要废后,难道我们便坐以待毙不成。”
高后缓缓摇了摇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料想过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忽然竟生出如释重负之感,她望着儿子轻声道:“无需忧心,我自有安排。”说罢,她又向梓芸道:“去请十三公主来。”
虽处深宫,永仙也隐隐听闻如今阿娘与兄长处境艰难,景云帝已许久未到长秋殿中来了。自从与元家断绝了往来,对自己的婚事,她便再不做想,只愿陪在阿娘身边,而望见高后依旧平静的面容,她忽然放下心来。阿娘宠冠后宫多年,是陛下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不上的,她不信景云帝会辜负多年来的夫妻之情。
接过高后递与她的一瓶梅酒,永仙好奇地摩挲,果然听高后微笑道:“今日在长秋殿中开一场家宴,陛下亲至,到时候你便为他斟酒,你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你倒的酒,他一定不会拒绝。”
永仙乖巧地点头,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待到傍晚,景云帝果然迈入长秋殿中,入席之后,永仙悄悄打量高后与景云帝,只觉两人神色皆凝重,倒不像是家宴,而是别宴了。待到宴席过半,阿娘已以眼神示意多次,永仙终于鼓起勇气,将面前的梅酒端到面色沉沉的景云帝面前,却被他一把挥开。
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永仙不禁万分委屈,而像是得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后终于也绷不住,猛然起身,望着景云帝道:“陛下终于不愿再与我演这恩爱夫妻了。”
景云帝沉沉望着她,但见高后离开自己席榻,深深望着他道:“看来陛下终于拿定主意要废后,倒难为陛下今日亲至。”
高后的情绪显然十分激动,一步步走上前,控诉道:“这么多年来,我、我们高氏一门,为陛下挡过多少风云,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出了一点事,便被陛下弃若敝履,一把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