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自然也触动了许多人的既得利益,自前朝以来历经百年,门阀世家势力根深蒂固,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仅如此,宗室中亦有微词,只是新帝并非仁糯,相反手腕铁血,杀伐果决,踏着鲜血临御宸极,深谙帝王之道。想起他处置反对者的手段,即便在宗室中辈分极高的那几王也并不敢触怒天颜,只是,私下里却有暗流涌动。
入了夜的西京,已过了宵禁。长安城中九条笔直的南北大街与东西大街将外郭分成一百零八座里坊,百姓皆已回坊内,现在只有巡城的禁卫在街道上森严巡视。
太兴宫原有五道高耸阔达的朱门,狰狞巨大的鎏金铺首衔环,九九八十一枚金乳钉熠熠生辉。金吾卫十人一队推着高大厚重的宫门一点点将其阖上,又落下嵌着阴阳鱼的重锁,传说这鱼在夜里双目不闭,故用来监门。
最初得知宗室中几位叔伯谋反的时候,李容渊并不觉得意外,连他们背后的那几支郡望有几斤几两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不过是试探,那几个老狐狸便露出了尾巴,
只是,却说明这变革的步伐终究快了一些。年轻的帝王身姿英逸,郎朗昭昭,轻叹之后,负手而立,身后柔和的月光洒在萧瑟的大殿里。此时有另一件事正萦绕在他心间,那长长的名单上不仅有他的叔伯,亦有如今身在东都的安泰大长公主。
自景云朝末年涉政,公主权势已极,如今朝中宰相有三位皆出自大长公主府,但李容渊知道她想要的不止于此,譬如此时,身在东都的她已与门下侍中草拟了废立的诏书,只待宗室起兵便诏告天下。这计划原本也是好的,只是既然已被知晓,便全无胜算了。
就在此时,内侍监杨英步伐轻盈地走到了他身边,躬着腰立在他身后,与他一同站在殿外廊庑下看这如钩的新月。
杨英轻轻咳一声,开口道:“老奴记得姜相曾写过一首诗,便是赞这月亮,不过诗中说的是似乎望日的满月。”
见陛下毫无所动,杨英又咳了一声,继续道:“姜相人品风流,文采斐然,老奴还隐约记得几句,其中正有……”
听了一会他辛辛苦苦背姜远之的酸诗,李容渊终于无奈道:“有什么话想说便直说。”
杨英小心翼翼察言观色道:“那老奴便直言,到了望日,咱们是不是也该去看一看皇后了。”
李容渊瞥了他一眼,笑道:“是皇后要你来当说客。”
杨英闻言扑通一声便伏拜在地上,从不入流的黄衣内侍到如今官居三品,文武百官宗室外戚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声阿翁,他也只在陛下面前伏低做小。他知道一切都瞒不过面前之人的眼,在他面前最好的方法直言不讳,所以此时便颤颤巍巍道:“前日长秋殿中的女官来见老奴,带着彩绢百匹,明珠十斛,说是皇后赐下的,老奴便知其意,自然是不敢受,劝那位尚宫回去了,便来见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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