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恩偷瞟过去,但见明老虽沉默不语,眼神却透着几分不快,便佯作生气:“你是小气吧?刚不是还在下厨做吃的么?她哪里不舒服?老袁给她请个好大夫!”
裴融沉默片刻,低声道:“不瞒二位,内子有孕在身,不敢让她太过劳累。银丝卷和破酥包这些都是要用力揉面的。”
说完这句话后,室内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袁知恩忙忙地看向明老。
裴融则是静默端坐,等着命运的判决——非是不想隐瞒,不想让檀悠悠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地生下这个孩子,而是现实如此,根本瞒不住。
他的母亲千辛万苦才生下他一根独苗,如今能不能生,就在这位的一念之间。
与其日日担惊受怕、东躲西藏,不如早些了结。若真是不幸,月份小些,也能让檀悠悠的身心受损小一些。
明老面无表情,不慌不忙地嚼着藕片,又吃一颗虾仁,再喝一口冰粉,探手取过桌上的丝帕擦擦手,这才抬眼看向裴融,缓缓道:“你年龄不小了吧?”
裴融微微一笑:“是不小了。”
明老就道:“想要儿子还是闺女呢?”
“很想要个女儿,却又怕她没有娘家兄弟支撑,将来去了婆家受气。”裴融眼里闪着光芒,语气如常:“想要儿子呢,也怕教不好,没出息,将来带累别人家的闺女受罪。”
明老就笑了:“年纪轻轻想得可真多,要不,别生了吧。”
袁知恩藏在桌下的手立时握紧了,忍不住替裴融担忧,更怕他不知轻重闹起来,把事情搞得更糟。
裴融却是镇定无比:“也曾这样想过,但天意如此,不可违逆。不管是男是女,都顺应天意吧。敬您。”
明老举起酒杯和裴融碰了碰,喝一口,淡淡地道:“恭喜你了,不管是男是女,都要教导他们端正本分做人才好。”
袁知恩藏在桌下的手这才放松,转而和裴融说道:“向光,上次你和我说起秋城那边的事,我觉着挺有意思的,再说来听听?”
裴融也就换了话题,谈天说地,说到高兴处,神采飞扬,妙语如珠。明老与他说了一回,竟然挺投机的,加之有袁知恩在一旁凑趣,二人算是相谈甚欢。
许久,微醺,明老冷不丁问道:“如此大才,为何屈尊为奴仆之孙教授课业?就不怕辱没宗室之高贵么?”
裴融微微一笑:“您老这话错了。”
明老勾唇冷笑:“哦?说来听听?”
裴融笑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无分贵贱。身为宗室,更该知道为君分忧。水可浮舟,亦能覆舟,若能尽己之力教化民众,让其成为国之栋梁,尽心尽力辅佐君主,天下安乐,何乐而不为?”
明老沉吟不语,裴融也不打扰他,自若地和袁知恩说笑,外间传来陈二郎欢快的声音:“我回来啦!听说舅舅来啦?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