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沁如想到这,表情尴尬,还是顺嘴邀请了一句:“今天公司有我的送别会,你来吗?”
“不了。”Alex摇了摇手机,“得去接人。”
“好的。”她笑笑,“我还没来得及祝贺,新婚快乐。”
“谢谢。”
……
俞粼握着手机,还没打字,身后就打下9月烈日的一片荫凉。
强烈寒意刺痛大脑皮层,她带着预感缓缓回头,果然,舅舅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
高考那天,甚至之前她就发觉了,舅舅总隔着远远的地方偷看她,招呼不打,也不说话,就像恶鬼一样跟着。
现在未有任何不同,至少,她完全看不出这人在ICU走过一圈。
“哈哈……舅舅好。”俞粼不知道他站在这多久,只能讪讪打招呼,“前几天开庭,我还一直在好奇舅舅为什么没去呢。”
男人的镜框在阳光下反射光线,缓声道:“花重金请律师代理,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好还得委托人盯着,说明他不适合干这行。”
虽然语气不善,但确实在理。
那场庭审,律师精明老练,对法官从善如流,不仅调出行车记录仪的视频,还召集目击者一起指认,成功让王建军以故意杀人未遂罪判了无期,这比很多杀人罪都判得重了。
但这家伙还会继续上诉,估计有得搞。
“舅舅身体好些了吗?”
俞粼尽力调节气氛,随机应变尬聊,现在母亲和狗都不在,总不能僵着不说话。
见男人脸色凝重,她便继续:“其实、其实妈妈很担心你的,庭审全程都抓着我的手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生气,我都怕她冲上去揍那胖子。”
“恭喜。”
俞粼诧异又疑惑,不知道这是在恭喜什么。
“恭喜你考上大学,这是你喜欢的专业,喜欢的学校,我很替你高兴。”
她抬头,发现这两个字真的是从舅舅嘴里说出来的,更是张大了嘴。
女孩的反应,使他很不自然地抿唇,接着说:“这是你十八年来第一次离开家独自生活,以后有任何事,都能联系我,打我电话。”
“啊……好的,谢、谢谢。”她磕磕巴巴,差点咬到舌头。
说完,舅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张卡,好像是信用卡,又像是储蓄卡,反正,她没见过那种长相的卡片。
但谁都知道,资本家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普通小市民一年的口粮了。
俞粼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妈妈已经给我生活费了,她知道会骂我的。”
卡已经塞进手心,她几番推脱,纹丝不动。
“她给她的,我给我的,你不说,谁也不知道。”
舅舅力气更甚一筹,硬是把她手合上了。
他盯着淡红的文身看了很久,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也在什么地方看过差不多的。
俞粼顺着舅舅的腕表,一路看到他的脸,从镜片后的瞳孔里,居然有些许,与从前大相径庭的柔和。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
“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好妈妈,有空还是多回去看看,她很舍不得你。”
一番不咸不淡地叮嘱,很家常,但有点太家常了,家常到不像他们家。
总觉得舅舅,像电影里的父亲,虽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总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是他们家最坚实,最可靠的后盾。王建军的事情是,车祸也是,如果没有舅舅,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接下来会有点忙,要出去一段时间,我忙完会回来看你们。”
“嗯……”
不知道是不是大脑受了重创的原因,舅舅一反常态,他之前不管是离开或回来,都不会特意告知,直接提腿就走,像个世界公民,哪里都是家。
可现在,他们变得像是紧密相连的亲人。
不对,本来就是亲人。
只是更融洽了。
俞粼不知为何,隐隐泛起不舍,或许经历了一场性命攸关的车祸,吊桥效应的影响下,两个人真的更亲近了些。
她乖巧点头,对着他笑:“一路平安,舅舅。”
男人沉默地看她两眼,扭头走了,高挑的深色背影坐进同样深色的车里,消失在尽头。
最后俞粼才品味出来,临走前,舅舅的嘴角,是上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