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子太高,十四岁就有一米八。他蹲着,裴溪洄要站在板凳上才能够到他肩膀,就这样也得踮着点脚举高手才能给抹上药。
小孩儿手不稳,一开始抹得哪都是。
后面慢慢练出来了,靳寒也用不着了。
他背上磨出了一层厚实的茧子,肩膀和手臂在无数次提拉中长出结实的肌肉。再粗糙沉重的麻袋都不能擦破他的皮肤、压弯他的肩背——第一步总算是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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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岛入冬了。
码头上积了很厚一层雪,风卷着雪花往人身上吹。
裴溪洄穿着小雪地靴踩在雪地上,衣服勒得圆滚滚活像个胖球。棉衣棉裤厚得没人穿都能自己站住,两只手得支楞着,贴不到腿。
他戴着一套棕色小熊的帽子围巾和耳包,都是哥哥新给买的,唯独不戴手套。
靳寒给他戴上他就等人去干活了扯掉,两只小手往口袋里一塞,里面有早起哥哥留给他的两个煮鸡蛋。他没舍得吃,还热乎着。
他拿鸡蛋捂着手,等靳寒干完一轮中场休息时,就把蛋剥开,和哥哥一人一个吃掉。
然后用捂得温热的小手心去捂靳寒的脸,把他冻僵的大手放到自己帽子里给他暖着。
他手小,只能捂住一点脸,靳寒的鼻子被冻得通红,他就垫起脚和哥哥贴贴脸。
风雪中,一个软乎乎的小崽子抱着一个凶巴巴的大孩子,温热的小趴鼻子贴着人家高冷的鼻梁,头上小熊帽子的耳朵还被靳寒的额头压趴了,两个孩子腰上栓着条绳子。
这样的画面很温馨,就像两只在寒冬中紧紧依偎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其实那根绳子早就不需要了。
裴溪洄很乖从不乱跑,总站在哥哥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哥哥一看他他就挤出个大大圆圆的笑。
但靳寒一直没把绳子解下来。
不解绳子,也不让裴溪洄叫哥,别人说裴溪洄是他弟他还会反驳。
也多亏了没解这根绳子,他俩才能在后来的灾难里全活下来。
那是枫岛最热的一个夏天。
后海码头死了很多人。
仓库易燃物储存不当引发火灾,点燃了一批化学制剂。制剂炸了,猩红的火焰冲出去掀了码头。
几个工人当场被炸得身首异处,剩下的也淹没在火海里。
当时靳寒带裴溪洄去买鲷鱼烧,回来正往码头走时爆炸突然发生,强大气流把他俩掀进了海里。
两人飘在一块木筏那么大的破板子上,被海浪卷着推向大海深处。
入夜后海上能见度极低,雾茫茫一片。
靳寒醒来后第一时间去摸腰间的绳子,还在,裴溪洄被绳子捆着,坠在木板尾巴上。
他连忙把弟弟拽过来,解开绳子把两人更紧更结实地捆在一起。
裴溪洄有些怕,但没有哭,缩在靳寒怀里,仰着小圆脸问:“靳寒,我们会死吗?”
靳寒不准他叫哥哥,他只能在心里偷偷叫,平时就没大没小地叫他名字。
靳寒也不知道。
海上起浪之后漂流速度完全不可控,他不知道过去这么久他们已经飘出多少海里,甚至飘出后海被冲进别的海域都有可能。
“可能会,你怕吗?”
“靳寒怕不怕?”
靳寒说不怕。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可是我怕,我怕你死。”裴溪洄说完停顿片刻,扁扁嘴道:“你那么好,不要死。”
靳寒垂下眼,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一个小圆脑袋。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