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潞懒洋洋地瘫在榻上,时不时伸手拿起一颗桌案上颜色诱人的冰镇杨梅,送进嘴里。
白狐狸团成一团卧在她身侧,毛绒绒的长尾抬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榻边满满一捧冰正缓慢地融化,淡淡的冰雾飘散开来。吴雨潞的颈边却仍沁出了些微细汗,濡湿了轻薄夏衫的衣领。她微皱起眉头,很是困惑道:“今年的夏天怎么这么热?叫褚离再送些冰来吧。”
白狐狸鼻尖动了动,没有作声。近些日子她身上微妙的气味越来越浓,偏偏天真的人类夫人一无所觉。
狐族的嗅觉向来敏锐,她再次确认了一番,一跃跳开老远,回头风情万种地斜蔑了吴雨潞一眼:“我去找褚离。”
吴雨刚夹起一块柠檬酸辣凤爪送进口中,边嚼边冲白狐狸点点头。她近日懒怠得紧,食量却变大了不少,明明不饿,也少不得这些开胃的零嘴。
她捏捏肚子上新贴的软肉,心想好险许无咎在视察界域戍防,没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
她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吴雨潞绕着正殿遛了两圈弯之后,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一抬头,殿檐下的横梁上,一脸严肃的黑猫和没个正形的白狐狸正蹲在那里。
前方不远处正殿的轩窗大开,是笑眯眯的蜥蜴精带着将“我有点好奇但这会显得我不酷要不我还是走吧”写在脸上的裴燃。
吴雨潞:“?”
身量像新竹一样抽长刚进入相当于人类叛逆期年纪的裴燃冲吴雨潞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装酷的模样有叁分跟许无咎相似。
蜥蜴精见吴雨潞终于察觉,朝她招招手:“妖后大人,差不多便歇着吧,别累着了。”
是夜,吴雨潞躺在寝殿舒适宽敞的软榻上,用纱布轻轻擦拭落在身侧的湿发。她刚刚沐浴完毕,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湿气和香味。
那股气味也越来越浓郁。只有妖族才能嗅到的,大妖子嗣的气味。
蓦然间,一股妖风袭来,窗棂震响,殿内的灯烛明灭几下,颤颤巍巍地没有熄灭,把吴雨潞吓了好大一跳。
殿外传来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吴雨潞有些迟疑地掀起帷幔,想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许无咎的寝殿,按理说是妖界是最固若金汤之地。
果然,妖侍尖细的通传随之响起:“妖王回宫——”
吴雨潞从床榻上跳下来,朝那个大步迈入寝殿衣角生风的人影奔去:“怎么回来得那么急?不是说过几日才回的么?”
她仔细打量许无咎的眉眼。他因在督边,身上穿了妖族惯常的衣冠,回来得匆忙,还未及换下。黑袍金线滚边,衬得他更加清贵轩昂。他战力惊人,手段也称得上雷霆可怖,却生得一副英俊淡漠的少年人模样,在吴雨潞面前更加离谱,清晨顶着睡乱的毛醒来的样子,简直要错认成男子高中生。今日这样一看,却很有些妖王的模样了。
许无咎似是因她奔来的动作愣了愣,很快张手接住了她。她扑在他胸口,因着奔来的势能,身体相撞,发出极轻的闷响。他退后了几步,小心地顺势卸了力道。平日里觉得没什么, 今日却多盯了眼前的人几眼,要确认没磕了碰了才安心。
蜥蜴精带了几个妖侍来给吴雨潞添衣。
吴雨潞在床榻上伸出一只手腕给医者把脉,打量着周围各自忙碌的众人,终于后知后觉:“意思是,我怀孕了,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白狐狸叼过医者笔走龙蛇的处方笺,正准备去找药,闻言傲娇转身:“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哟。”
医者在人间呆过许多年岁,妖力深厚,看不出原身,化形是位面慈白须的老叟。认真诊完脉开好药后,对吴雨潞沉吟道:“妖后大人以人类之躯,孕妖族之子嗣,虽有妖王内丹护体,仍需好好将养,慎之又慎。”
吴雨潞笑意盈睫,谢过医者。
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坐在吴雨潞身边默不作声的许无咎忽道:“有几分凶险?”
他薄唇微抿,绷紧的下颌线弧度锐利,竟无多少喜意。
医者愣了愣,似是被骇住,不敢擅自揣摩妖王心意,低头如实道:“叁分。若好生将养,应是无碍。”
吴雨潞听了,没什么反应。生育自古以来就是女子的一道坎,哪怕是医学高度发展的现代,也无法保证毫无风险。对她来说,医者说应该无碍,已是很好。
医者告退后,蜥蜴精又端来了刚煎好的补药。黑糊糊一大碗,吴雨潞皱着眉头干了,满室的人才如潮水般散去,四周一下子静下来。
许无咎只手环着她的腰,出神地看着她眼角眉梢满溢出的温柔笑意:“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