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喝一点汤吧。”细细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要咽气一样。
还有一只小手在晃着自己的肩膀，叶梧桐喉间确实非常非常的干渴，鼻翼之间也闻到了浓重的腥味。
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一堆小怪物里面，比较小的两个，站在床边上。
最小那个手里拿着半个破碗，碗里盛着一点汤水，碗都黑黢黢的，汤水不难猜，应该是煮怪物男人四肢的水。
真是一群好孩子，吃爸爸的时候还知道给妈妈留一口。
“妈妈……你也饿了吧，喝点吧。”
看到叶梧桐睁开眼睛，最小的那个小怪物，把那个破碗递到叶梧桐的嘴边。
叶梧桐好半天都没有张嘴，麻木而漠然地看着她面前叫她“妈妈”的怪物们。
她看着这个昏暗没有一丝天光的屋子，闻着身边腐朽混杂着血腥的味道，觉得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叶梧桐没喝汤，之后撑着手臂坐起来，睡醒一觉她手里还拎着那把菜刀。
结果她一动，面前这两个小怪物就像两个受惊的小猫，嗖一下就窜到了门口。
那个破碗摔在地上变得更破了。
叶梧桐看着那个破碗，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把手里面一直攥着的菜刀扔在地上。
血液和菜刀的把手粘在一起，撕开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声音。
叶梧桐把菜刀又用脚踢远了点，对着门口露出半个脑袋的说：“过来，让妈妈抱抱。”
两个小怪物听了这样的话，被吓得俱是浑身一抖，瞪大眼睛看着叶梧桐，好像一下子就听不懂人话了。
叶梧桐看着他们耐心地又叫道：“过来。”
那两个小怪物，就像是胆小的猫咪，在叶梧桐锲而不舍地召唤中，终于一步一顿地蹭了过来。
站到了叶梧桐的面前，叶梧桐伸出手，两个小怪物，吓得浑身发抖。
毕竟“妈妈砍爸爸”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叶梧桐这个“妈妈”要杀他们简直太容易，一下子就能把他们的脖子扭断。
但是他们最终闭上眼，绷着脖子站着没动。任由叶梧桐的手掌，落在他们毛发稀疏变形的头顶。
叶梧桐带着些许
难言的笑意，轻轻地撩了几下两个小怪物的脑瓜上可怜的毛发。
最后又顺着头顶，碰了碰他们完好部分的脸蛋。
然后把两个小怪物，圈在臂弯里面，拉到床边自己的□□。
“吃饱了吗？”叶梧桐温柔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落下来。
两个小怪物仿佛傻掉了，他们似乎毕生都没有像这样被“妈妈”抱紧过。
他们只会哆嗦着，蜷缩着，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叶梧桐眉目低垂，抱了一会儿两个小怪物，就看到门口的地方，又出现了三个小怪物的影子，巴巴地看着这边。
叶梧桐对他们招手，满眼柔软慈悲，她仿佛不需要任何人教，也不需要伪装，她天生就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妈妈”。
但是其他的小怪物们大一些，心眼更多点，还对她有所畏惧，他们不敢过来。
叶梧桐也没有强求。
她稀罕完了自己的“孩子”，起身走到厨房。
锅子里面炖着的肉果然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骨头。
叶梧桐走到了那个男人的旁边，发现他的胸膛还有起伏，人还没死。
而且他似乎是醒了，因为叶梧桐靠近，他的呼吸加快，一只眼睛的睫毛一直在颤抖，鼻翼也在耸动。
但是大概是害怕叶梧桐再对他下毒手，他一直在那里尽力地装死。
怕她干什么？
更可怕的难道不是他自己的孩子就在他的面前啃他的四肢吗？
叶梧桐只是确认他还活着，用水缸里面的水灌了个大肚子，又仔细找了一遍。
没有在厨房找到男人以外任何的食物，就从厨房里走出去。
几个小怪物的视线叶梧桐能感觉到，他们躲在家里的各种门还有墙的后面偷窥她。
睡了一觉叶梧桐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被磕了的头却没那么疼了，只剩下木木的感觉。
从屋子里出去，叶梧桐看到了昏暗的街道，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破旧的房屋，各种好像被消化了一半的食物的腐败建筑，到处都透着土腥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只有零星的街灯，把这一片天地映照的好像怪物的口腔。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条街区的房子都非常的低矮破旧，而且全部都是连成片的，门和门之间的距离也很窄，像一个大型的集中营。
“妈妈……”有细细的声音，在叶梧桐的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一回头，好几个小怪物都在那里站着。
为首的正是那个最小的怪物，她丑陋的脸上带着一些羞怯，她身边的一个黑白阴阳脸的，也殷切地看着叶梧桐。
“妈妈……我困了。”
“妈妈……我们困了。”
叶梧桐带着“孩子们”睡觉。
她坐在床上，顺着黑乎乎的狭窄窗扇，看着街道上面一点零星的光亮发呆。
脑中的思绪纷乱，努力去挖掘记忆，就会头晕目眩。
叶梧桐闭上眼睛，又开始昏昏沉沉。
迷糊间，她感觉到自己的两侧臂弯，重量增加，身上也被压住了。
她半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两个大一些的小怪物，包括那个之前在叶梧桐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啃她的小怪物，都上了床。
全部都贴着抱着她。
和其中一个小怪物对上视线，那小怪物后背紧绷，随时要跑，叶梧桐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刮着那个小怪物的后背。
小怪物慢慢地放松下来，趴在叶梧桐的身上了。
这些小怪物真好哄。
叶梧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估计是又昏过去了吧。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是黑黢黢的，仿佛永远也不会天亮。
她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混乱的嘈杂。
有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吼：“交不出人，我们都要死！给我拿过来！”
“不要！我就只有这一个小娃了呜呜呜！”女人凄厉的哭叫声，让叶梧桐彻底惊醒。
那声音就在她的隔壁！
“啪！”是抽巴掌的声音，“放手！要不然老子剁了你！”
一个男人怒吼。
女人哭泣的声音却越发尖利：“不要.……不要啊！”
“我……啊！啊！”
“啪啪”声中伴随着男人的怒吼、猫崽子一样小孩子的哭泣，还有一群男人不耐烦的催促。
最终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哽咽都几不可闻。
一直在喃喃着，“不要啊，不要抢我的小娃……”
叶梧桐听着声音，迅速从床上扯下了一条残破的被子，然后直冲厨房。
几个小怪物也都被隔壁的声音给吵醒了。
叶梧桐很快从厨房里面抱着什么东西出来。
小怪物们听着外面的声音，看着叶梧桐回来，有个大一些的，明显反应过来叶梧桐要把他们送走，对着叶梧桐就开始龇牙。
还有个想跑，速度非常快，溜到了门口，眼看着慌不择路，朝着门框撞过去了。
被叶梧桐及时一把抓住了后脖子。
“放开我！”那小怪物连踢带打，惊恐的声音带着颤抖。
叶梧桐立刻就把他的嘴给捂住。
其他的那些小怪物，还以为叶梧桐已经选定了今天要送走的人，有两个趁机嗖一下就钻没影了不知道藏哪儿了。
那个最小的和叶梧桐说话最多的小怪物，却凑上来，大着胆子揪住了叶梧桐的裤腿：“妈妈……你放了哥哥吧。”
“妈妈，不要把哥哥送走……呜呜呜……妈妈……”
“妈妈……”又有另一个阴阳脸的小怪物过来求叶梧桐。
“妈妈我们不饿了，我们再也不吃东西了，别不要我们……”
叶梧桐：……她脑仁子都要被这群小怪物弄大了。
把手里的小怪物扔在地上，对他们说：“有人来抓你们了，全部都藏好，跑出去被抓住了我可不管。”
叶梧桐说话间，房门已经被敲响了。
她立刻又抱住了那个破旧的棉被，里面裹着那个生死不知的男人。
她没有应门，等着小怪物们藏好。
那群人果然没什么耐心，很快破门而入。
叶梧桐把那个怪物男人用被子给包裹起来，狠狠系死，搂在怀里。
这群人一冲进来，她就喊：“不要……”
叶梧桐也学着隔壁女人那个音调，叫道，“不要抢我的孩子！”
然后她的“孩子”就被冲进来的一群高壮的男人给抢走了。
他们甚至没有打开那个棉被包裹看一眼，只感觉到棉被里确实有活着的东西蠕动，就直接抢走。
叶梧桐追了出去，做戏做全套。
眼睁睁看着那群男人很快把叶梧桐的“孩子”，丢在了一个车厢里面。
那是一个用人力拉的板车，车上用铁皮子围了一个车厢，里面有好多细细的哭声，听起来都是小孩子。
叶梧桐追车，被两个高壮的男人制止：“你要是再哭叫追车，就把你一起送去献祭给邪神！”
叶梧桐装作害怕和崩溃的样子，借着昏暗灯光，看清了这群男人也不太正常，都和怪物男人一样，都有不同程度的肢体畸变。
叶梧桐被推搡得跪坐在地上，干打雷不下雨。
眼看着那车子跑到下一家收“人”。
叶梧桐被一双温柔的手扶住。
“别在这里了，一会儿万一真的惹恼了他们，连你一起抓走就完了。”
叶梧桐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女人。
虽然光线不够明亮，可因为两个人离得有些近，她很轻易地就看清了那个女人的五官。
那是一个看上去和这个破败的街道，阴晦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女人。
她的脸全部都肿了起来，头发乱了，很显然被打得不轻。但她细眉细眼，皮肤细腻，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温婉温暖的感觉。
她和叶梧桐说话，眼神里面充满关切。
她扶着叶梧桐进入了叶梧桐的房间，显然是认识叶梧桐。
进屋后，一直都在温声细语地安慰叶梧桐：“你至少还有四个孩子，不像我……一个都没有了。”
“很快他们就会来送食物了。省着点吃，你们就能熬过一段日子。”
叶梧桐始终低着头，连虚假的哽咽也没有了，静静听着女人说话。
不过随着一声“妈妈”，温言安慰叶梧桐的女人声音戛然而止。
叶梧桐抬头，就看到几个小怪物，都怯怯地站在门口的地方，看着她们。
“妈妈！”有一个小怪物跑出来抱住了叶梧桐。
妈妈没有把他们送给邪神！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只剩下两个大一些的小怪物没有凑过来抱住叶梧桐，但是也距离叶梧桐的不远处站住了。
“你……你没有把小娃给那些人吗？！”
一直温言安抚叶梧桐的女人，看着这整整齐齐的五个小娃儿，骤然从叶梧桐身边站起来，震惊得声音都破音了。
“没给。”叶梧桐抬起头，看向她浅淡的眸子里面闪过暗芒。
声音不起波澜地说，“刚才被子里是一条狗。”
“你怎么敢？如果不把小娃儿献祭给邪神的话……你们，你们今晚都会死的！邪神会来报复的！”
女人说着，看上去是要朝外跑，叶梧桐比她的速度快多了，率先到门口堵住她。
“怎么？你要去告密吗？”
女人的嘴角颤抖不已，刚张开嘴，叶梧桐怕她尖叫，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