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为叔一直想不明白,”听到这些哑谜试的答复,杨伯方不禁扭头看了柳一条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声向柳一条问道:“好端端地,你怎么会想到要将一批马卖给两个主家?你就不怕他们两边有了察觉,会来寻咱们叔侄的晦气吗?”
一货卖两家,还同时收了一笔不小的定钱,不说这两个买家他们都惹不起,就是寻常的小家小户也不能这么去骗啊?再说,能一下捐出两百万贯的柳氏,真的就缺那么几十万贯的定钱吗?
这是在玩火。
杨伯方虽然不怕,也不担心自己一家会因此而受到牵累,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精明能干的柳一条,这一次却要明知故犯地去做一些看似荒唐不已的愚事?
前几日,若不是柳无尘来时说得严重,直接把这件事情给提到了事关柳氏一族存亡的高度,且杨伯方也不知晏天牧场那边的具体状况,这才动身去了长安,经李绩之口将这笔生意给落实了下来。
否则,若是一早就知道柳一条竟有着货卖两家的打算,一下欺瞒大唐与高昌两个国家,杨伯方纵是决定帮忙,也决不会像前些天那般草率,怎么也要事先问出事情的具体缘由方可行事。
“一条非是有意欺瞒杨叔,”柳一条很是诚恳地看着杨伯方,不想让这个一直以来都会无条件地帮助他们柳氏一家的长辈有什么误会,道:“事实上,若不是没有更好的方法,小侄也实是不愿这般兵行险着。”
“贤侄不必觉得有什么愧疚,为叔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见柳一条心有所愧,杨伯方不由大度地轻摆了摆手,道:“事实上,在你开口向为叔讲明其中真相之时,为叔就知你必有苦衷,现在问你,也只是想要知道其中缘由,看看为叔能不能搭得上手,帮衬一些。”
“多谢杨叔”知道杨伯方不是虚言客套,柳一条颇为感动地出声道谢,同时也觉得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
虽然之前的欺瞒是出于一片好意,但瞒就瞒了,柳一条没有想到,在还未知具体缘由之前,面对着有可能同时得罪两个国家的凶险,杨伯方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选择了相信,选择了谅解,并还想着该如何进一步地出手相助。
游侠,义士,纵是三国时忠义无双的关二爷也不过如此了。
“说说吧,别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憋在心里,”抬手轻拍了拍柳一条的肩膀,杨伯方温声说道:“杨叔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所经历的事端却比你要多得多,把事情说出来,说不得杨叔还能给你参谋计较一番。”
知道柳家现在所有的担子全都压在这个年不过双十的青年人身上,杨伯方心生感叹,多少也有些怜惜的意思,想当年他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知道一个人撑着一个家族有多辛苦,有多艰难,所以杨伯方更能体会到柳一条现在心中的压抑。
“杨叔的好意,一条铭记于心。”体味到杨伯方话语中的浓浓关怀之意,柳一条恭恭敬敬再次向杨伯方行了一礼,面上坚毅如常:“不过,有些事情一条还是想自己去完成,而且小侄相信,一定能做到最好,杨叔不必为小侄但心。”
因为之后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凶险,柳一条不想将其他人,尤其是对他还有他们家人好的人牵扯到里面。
事实上,这一次之所以会有后面的货卖两家,就是有着想要为杨伯方一家脱身的意思,之前之所以会有所欺瞒,就是怕杨伯方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拒绝自己的好意。
“你这孩子,可叫为叔怎么说你?”颇有些失落地轻摇了摇头,杨伯方道:“跟你爹一样,从小都是这么倔强。”
“也罢,想怎么做就随你的意吧,”感叹了几句之后,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用,杨伯方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不过,日后若是真个遇了什么难过,碰到凭你自己过不去的坎儿,就来跟杨叔说一声,杨叔帮你”
“行了,虚套的话咱们爷俩儿用不着,就别多说了,”见柳一条还想行礼致谢,杨伯方摆手将其打断,道:“还是跟为叔说说方才的事情吧,为什么一定要货卖两家,解解为叔心中的疑惑。”
“是。”感激地看了杨伯方一眼,柳一条直起身形,开声说道:“杨叔也知道,皇上马上就要对高昌用兵,现在大唐与高昌之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势同水火,属敌对阵营。”
“如果晏天牧场在这个时候,将牧场内已经养成的三万匹伊丽战马尽数售于高昌,”扭头看了杨伯方一眼,柳一条道:“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杨叔以为皇上会有什么反应?”
“投敌,叛国,满门抄斩都有可能。”杨伯方面上并没有柳一条想象中后怕不已的神色,仍是面色如常,了然地看他道:“所以贤侄就想到了这种货卖两家之策,旨在替为叔这个名义上的晏天牧场之主脱身?”
“有这个意思。”柳一条欣然点头道:“杨叔肯为小侄顶上晏天牧场之主这顶帽子,小侄就已是感激不尽,又怎能让杨叔再因这个牧场而身陷险境?”
“那你直接将马卖于大唐岂不更好?”杨伯方欣慰地点了点头,仍是有些不解地开声问道:“又何必冒险售于高昌?”
“是候君集率先去了牧场,并留下三十万贯银钱作为定钱。”
“候君集?”杨伯方乍然一愣,想想候君集与柳氏一族之前的那些恩怨,心中多少有些了然。
既然是仇人,又何必再讲什么商道信誉?逮着机会,自然是能黑就黑。
“候君集的性子杨叔当也有所了解。”柳一条接声说道:“贪财,嗜战,而且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所以小侄断定,他定舍不得拿出三百万贯来购买那三万批伊丽战马,之前的那三十万,多也只是想要让牧场主定心而已。”
“你是说,”杨伯方好似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有些不确定地探声向柳一条问道:“候君集他想要,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没有否认,柳一条轻声分析:“首先,牧场距高昌不远,其次,候君集现在手有强兵,高昌国内有大半兵马都集中在他的手里,他若想要有什么动作,仅凭杨大哥手下的那几千兵丁,根本就挡之不住。”
“率先挑起战事,他就不怕……”话说到一半,杨伯方就自己停了下来,反正两国迟早必有一战,候君集他有什么好怕的?
“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柳一条定定地说道:“候君集不可能会看不出皇上的意图,既然战事将起,若是能在战起之前就抢来三万健壮战马,小侄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不去。”
“贤侄既然提前有所预料,那你为何不将此事上报于朝廷?或是直接跟你杨大哥知会一声也无不可啊?”杨伯方道:“最起码也可以让他们有所准备,让候君集的抢马计划付之东流啊?”
不理解,不明白,明明都已经料敌于先,为什么柳一条会由之任之,不去想尽办法破坏、阻挠?
“因为,”柳一条沉声说道:“因为,我想让候君集死得更惨一点儿。”
这是什么逻辑?
白送人三万健马,让候君集那厮平白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只会让他的军队日趋壮大,又怎么会让他死得更惨一点儿呢?
“栽赃嫁祸,激化皇上对候君集的仇视,然后再借大唐举国之力一举灭掉候君集?”想起这次一马卖两家的事由,杨伯方忽然一了醒悟,再看向柳一条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就是你一定要将战马再卖于大唐的另外一个目的?”
一批战马两次出售,等候君集带兵将这批战马抢走之后,很容易就会造成一种候君集抢夺朝廷军马的假像,更容易激起大唐皇帝和大唐将士对候君集的仇视甚至于憎恨,这样一来,候君集日后哪还能再得一丝好儿去?
“还有”一通则百通,瞧明白了柳一条卖马的意图,杨伯方不由再次大声向柳一条问道:“前几**所捐出的那两百万贯银钱及三十万担米粮,是不是也为此事?”
捐钱捐粮,催化大唐出兵进程,力求能够早些致候君集于死地。
太可怕了,心有余悸地将目光落在柳一条的身上,杨伯方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这个大侄子的狠厉阴险之处,像是这样的连环计策,你说他这小脑袋瓜儿是怎么想出来的?
同时,他也开始为候君集还有其他一些曾得罪过柳一条的人感到悲哀,招惹上这样一个处处都在算计他们的狠厉角色,他们的前途,可谓无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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