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娘死了。
哭啊哭啊哭啊……娘啊……
十四岁的程三看见爹在喝闷酒,大哥二哥泪流满面。
寂静的屋子外,是铺天盖地的大雪。
木屑与雪花一起飘,雪花降落,木屑埋葬雪地。
他模糊地记得,浑浑噩噩的,这段日子。
“三娃子,来,吃鸡蛋,快吃阿。”
“娘你也吃……”
“娘啊,不馋这个……”
他醒了,笑醒的。
真好吃,二哥居然没揍他。
“娘,俺还想吃——娘?”
肚子叫了两声,他才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
依稀记得,二哥陪爹喝酒,大哥接手木匠铺。
眼泪冒出来,他吸吸鼻子。
再后来,爹说要走:“俺想好了,老二说的对,出去混才有好日子,一辈子当木匠木屑都能埋棺材了。”
手里拿着小板凳拼接的大哥不知道说什么,二哥说,带上俺。
程三也想去,可是爹摆摆手,道:“你们瞎跟着添乱。当老子的先去给你们探路!”
一走,三年。
落叶的季节,爹却没有归根。
长兄为父。家里的两个弟弟成了大哥程寿的担子。
程二和程三偶尔赚点小钱,但都不是什么正事。
接着是程寿成亲,三兄弟原本住一间屋子,嫂子来了,程寿和媳妇便去爹娘屋子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日子继续,尽管家里多了个娘们,程二程三感觉别别扭扭的。
十八岁的程三,既不像大哥一样老实巴交,经营个木匠铺安心度日,也不像二哥,上房揭瓦,人见人厌。
迄今为止,老人对程三最高的评价是:还懂规矩。
好好洗个澡,再换身衣服,程三算利索的好男儿。
实际上,谁干净点,穿好衣服,也是人模狗样的。
不过是投胎的地方有区别罢了。
某一天,程三抬头看天,偶然发现,有人站在屋顶上,长发飘逸、浅色蓝衣微动——像仙子降临人间。
仙子看云彩,目光呆呆的,神情木讷。
他活到现在,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认出仙子脚下是林婶的院子,程三躲角落,默默望了她很久。
即便玩耍时经常和女人讲话,但真的要程三去主动认识女孩,除非是刀架在脖子上他才去。
一天两天的,程三老去张望,做二哥的能不清楚弟弟那点小心思?拽着他一块掏了鸟窝,把毛都没长齐的小麻雀给林婶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