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认真思考，在那潭浑浊的深水里搅动翻找，却越发模糊不清，只好说，“记不太清了。”

江寒微微侧过脸来，狭长黑眸在阴影里显得深不可测。

他说，“是三年前，清清回江家开始。”

宋城的意识被江寒低沉的声音引导着，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对，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不再抽烟了。”

江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将他慢慢清醒、明白过来的整个过程都看地清清楚楚。

几秒之后，一段关于三年前江寒戒烟的记忆凭空出现在

脑海里，宋城疑惑地问自己，“奇怪，刚刚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呵，”江寒发出轻微的笑声，沉默片刻，又说，“你再想想，我的孩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宋城凝眉细想，浑身冒出冷汗，突然顿住。

他只知道江寒有一个孩子。

可是孩子的名字，相貌，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但是记忆又自圆其说：江家把孩子保护地太好，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孩子的名字和长相。

是直到今天，看到小崽崽坐在名牌为“江清宇”的桌子上，老师和众崽崽们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宋城嘴唇嗫嚅，茫然地看向江寒，“……为什么？”

他毫无头绪地发问，江寒却全然知道他问得到底是什么。

江寒指腹死死捏住燃烧的烟头，剧烈的灼痛中，他深吸一口气，嗓音浸在沉暗的夜色里，蕴着浓浓的隐忍和痛苦，“城哥，你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有问题吗。”

宋城脸色惨白，死死盯住黑暗中的江寒。

“对，所有人都只知道我有一个孩子，却完全不知道清清的存在，”江寒低声，继续说，“三年前，我明知那晚跟我在一起的不是林轻，于是着手调查。”

“城哥，林家和江家的实力相比，你觉得如何？”

宋城毫不犹豫地摇头，“根本没法比。”

江寒点了点头，声音轻微低沉，“但是，我几乎将林家掀翻，都没能找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好像这个世界不允许我知道另一个人到底是谁一样。”

“接着，林轻将清清抱到我面前，说那是他和我的孩子。”

宋城一脸不解。

小崽崽想吃小蛋糕，宋知念牵着他的小手从房间里出来，一起去厨房找小蛋糕吃。

他们穿过灯光明亮的客厅，两个大人回头看着，目光里都是深深的爱意。

“接下来，我发现，”江寒声音沉了沉，语气里有似笑非笑的冷意，“只要顺着林轻，让他开心，就能做一些其他的事。”

宋城不解，“其他的事？”

江寒点了点头，眼底浮起灼灼亮光，“比如说，我阻止了很多次你和林轻的相遇，所以在娃综上，你和他才算第一次见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默认了林轻男朋友的身份。

紧接着，在密切调查林轻时，发现林轻和宋城碰面的场合实在太多了。

一个是专心电影的影帝，一个是专攻舞台的顶流，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相遇相识的机会。

强烈的本能让江寒意识到，宋城也是让林轻开心的重要一环。

因此，他给林轻奉上更多更好的资源，不遗余力地阻拦他和宋城碰面。

“林轻的事业风生水起，慢慢地，他好像也忘了清清的存在，”这一点江寒一直想不明白，但却像个不该存在的bug一样，让他立刻抓住机会，“我才能顺利换掉清清和小乖，另外，”江寒声

音轻快起来，“我谋算了很久，现在整个林家都在我手里。”

“这个世界是围着林轻转的，我们都是被安排好的，”江寒凝重道，“只有让他高兴，才能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巨大的信息量让宋城思维僵硬，无所适从。

但是有了“知知妈妈”的前车之鉴，宋城艰难思考过后，醍醐灌顶一样地清醒过来。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宋城微微喘息着，“……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承受着这些吗，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江寒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但你都听不到。”

“直到今天你自己意识到异常，我们才能真正谈起这些事。”

能交心的朋友不多，最开始发现怪异，江寒就沉不住气地去找宋城。

那天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话，宋城却很自然地问他要喝果汁还是红酒。

对他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江寒也尝试过对自己的父母提起林轻并不是那晚的人，但是他们同样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叫他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不要让乖孙孙因为单亲的问题受委屈。

谁也无法感同身受他的恐惧和痛苦。

但渐渐地，最开始的慌乱和恐惧，慢慢变成了愤怒和轻蔑。

他要争。

努力地争，争到摆脱被安排好的命运。

他能做的有限，完全凭着野兽一样的本能艰难摸索。

但在屏幕上看到温甜和双胞胎的小崽崽时，江寒知道，打破命运的机会，出现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两个人都被黑暗深深裹挟。

燃烧的香烟已经被抿成一地碎沫，江寒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看向客厅里吃地脸蛋上都沾上奶油的小崽崽。

“城哥，”他说，“你要帮我。”

宋城眉眼沉静，眸光里倒映着认真帮小崽崽擦脸蛋的宋知念。

“好，如果这个世界围绕着林轻转，”宋城眸光沉下，“那我们就一起，毁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