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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1 / 2)

南城某居民公寓一楼,几名警察登门调查一桩失踪案,除却负责录口供的另有两名在屋子客厅、以及客房四处观察,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沙发上,除警员直外还坐着两女一男,分别是一对老夫妻与他们的儿媳。

两位老人精神萎靡,双眼浮肿,经验丰富的警员能看出,这是经受重大打击、终日以泪洗面之人的精神面貌,至于青年女子则平静许多,轻轻把手盖在婆婆的手背上。

失踪人是这家的男主人冉建舒。

然而最先报警的人竟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的朋友。

从三天前,冉建舒就没有去过公司,也没有和任何一位朋友联系过,期间他的领导和好友都曾给他打过电话,接听电话的人都是他的妻子尚雪,说自己不清楚丈夫的行迹;

后面再打,电话便关机了。

觉得不对劲的朋友这才报了警。

“冉先生,陈女士,据我们调查和附近监控显示画面了解到的情况,你们的儿子冉建舒自从三天前登门,到今天,就没有离开过家才对,小区监控没有拍到他出入,他的车子也停在楼下,并且手机也在家中。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两个老人神情麻木,眼角湿润,叫尚雪的女青年无动于衷;

无论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也不辩解。

按理说两室一厅的住宅,也没什么地方能藏人,他们并未在任何地方发现可疑之处,也没闻到什么不正常的气味。

甚至连失踪者的手机,也好好放在客厅;

之所以关机是没电了,他们根本没想过敷衍冉建舒的朋友同事,也没给他请假。

没问两句,两个老人崩溃大哭,只反复摇头,说他们没有儿子;

说他们唯一的儿子早在二十多年前葬身火海,颠三倒四说对不起儿子……

悲痛的父母,淡漠的妻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配合调查不愿意说。

带队的警员姓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三人,心里直犯嘀咕;

这真是他遇见过最奇怪的失踪案。

从冉家离开,周警员问组员:“看出什么来了?”

“这家人真奇怪,儿子老公失踪这么久不担心不报警,不是太冷血就是心里有鬼。可没道理啊,尚雪也就算了,两个老人可是他亲爹亲妈,到底在隐瞒什么。”

“你们听到那老两口说的话没,什么儿子早被大火烧死了……还有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如果是演戏能得奥斯卡奖项了。”

“冉建舒失踪,他们仨一定知道内情,虽然没找到可疑痕迹,但我总觉得那家伙可能凶多吉少了……”

“明天去尚雪和冉建舒的公司做走访调查,问完他同事再说。”

“……”

几名警员交谈着,才走到小区停车位,周姓警员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通之后眉头皱起,“行,王局我明白

了。”

“咋回事?王局怎么给周队你打电话了?”

周警员说:“明天不用去冉建舒公司了,这桩案子移交给了市局。”

在组员的疑惑不解中,他意味深长说道:“由‘都查科’全权负责。”

‘都查科’,全名‘都市调查科’,目前各区警署未曾开设区部门,最低一级都是市局部门。

据说里面招收的正式编也不全是从警校毕业的学院生,能进这个部门的警员无一例外都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且诸项审查都为优的老警员;

几年前扩设之初,就有传闻,在各市局的‘都查科’内见到过穿着道袍的道士,还有传言见过拿两米长大杵的壮汉。

总之颇具神秘色彩。

有警员问:“周队,据说‘都查科’侦办的都是怪案子,是……捉鬼的,是不是真的?”

后面两句话他放轻了声音。

“嘶……那冉建舒岂不是??怪不得他凭空消失了。”

周警员:“别瞎猜了,也别乱传啊。不管是人是鬼,反正这案子和咱们无关了。”

“放心周队,‘都查科’高度保密,我们晓得。”

“……”

午后,尚雪驾车来到了隔壁区的旧巷。

因为前天来过,她大致记住了路,甫一靠近小巷就看到青砖绿荫、墙头阴影下几只悠闲的猫猫。

其中最圆润的狸花猫窝在破旧的瓦片上晒太阳,它翘着jio忘我地舔毛,阳光洒在它斑驳的皮毛上波光闪耀。

尚雪在虞妗妗的院子里见到过它,显然猫妖身边的猫猫,也很不普通,那狸花猫也记得她,以翘起后jio的骚包姿势冲它挥了挥爪子:“喵。”

而后继续舔毛。

看到这一幕,青年女子唇角不自觉带了笑。

缠绕她的噩梦散了,短短三天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发生巨大改变,不再死气沉沉。

敲开旧巷的4号门,开门的是一位高大青年,穿着最普通的居家衬衫,也显出俊气和顺。

“尚女士来了,请进。”祝檀湘把人迎了进去,态度自然又并不冒犯地客气寒暄:“您有感觉好些吗?大人说了,如果喝完两剂没有好转,她再换别的法子。”

尚雪语含感激道:“好多了,真的很感谢你们!”

说着,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腹部。

吃了虞妗妗给的两剂药符,原本像怀胎三月、无论怎么吸腹都能看出痕迹的凸起已经瘪了下去。

每吃一剂药,她都会腹中绞痛上吐下泻,吐出来的大多是些腥臭无比、像泥巴一样的秽物,在水盆里还像虫子、活物一样蠕动。

每看到自己呕出来的玩意儿,疼得冒汗的尚雪脸就发绿。

同时心里怒骂那怪物死得好;

它可怜,渴望亲情,可自己与冉家三口何其无辜?!

黑猫大人——她现在知道那位名叫虞妗妗,可是说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不是什么胎儿、

胚胎,是那精怪的本源。

简单来说,就是一些垃圾、秽气的凝结体,被它从身体上切割下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进了自己身体里;

肚子越发鼓涨,是污秽愈来愈多。

当她‘怀胎’九、十月了,腹中积累的污秽足够多,这些本源说不定会变成第二个小怪物!

它无法用正常手段流掉,也不会像人类一样自然诞生,成形之后,要么撕裂自己的腹腔,要么——

尚雪不由自主想到那一天,还是‘冉建舒’的怪物在浴室偷窥自己时,说的那句‘原来小孩儿是从女人那里爬出来的’;

细思恐极。

如若她没召唤出虞妗妗,几个月后,为了不暴露身份,自己是不是也会像真正的冉建舒那样‘意外死亡’。

伪装了三十年、深谙人类社会生存之道的怪物,会不会为了让新生的小怪物真的变成婴儿形态,而去偷一个新生儿,让它吞噬、模仿……

只要想到这些,尚雪对精怪就毫无同情,只有后怕与憎恶了。

进到院子,尚雪眼睛一亮:“黑……虞大人!”

她没忘记祝檀湘叮嘱过,不可以对外暴露虞妗妗的真身、地址,这也是契约的条件之一,所以她现在也跟着祝檀湘一起喊‘大人’。

虞妗妗坐姿随意,半窝在沙发里,看到尚雪支起身;

目光在青年女人的腹部流连,她点点头:

“再吃两剂就差不多除净了。不过敕瘟符水只能祛除你肚子里的秽物,你跟那玩意儿呆了近三年,又被侵蚀了体内脏腑,一定有残存的秽气融在血肉中,对你身体的影响是长期的。”

“少吃荤腥,多食五谷杂粮和蔬菜,还有我推给你的店铺还算正规,每个月买一两次‘净水’,最少坚持两年,方能完全消除这些负面影响。”

虞妗妗不是医生,寻常病症她看不了,道家五术中由于门派体系不同,她对‘医’门也了解不多。

她给尚雪的与其说是药,其实还是符。

不过她的符水可不是那种随便拿张纸,在上面画写符咒,然后烧成灰就水喝掉;

这种一看就是江湖术士骗人的,符灰符水不能随便喝。

搞不好喝了一点用处没有不说,还让人拉肚子、感染。

真正的道家符水门道很多。

首先是辨病灶,要根据具体遭遇确定取用什么符。

比如尚雪遭遇的精怪是由污秽聚合,而‘五瘟之神’乃一切病灶秽物之首,对付这种山野精怪肯定足够。

那么就要使用另一种请五瘟的道家法咒:‘敕瘟咒’。

虞妗妗先取草木为材质的专用符纸,再画符请东西南北中五位瘟鬼,分别为‘青瘟腐木之精’‘赤瘟炎火之精’‘血瘟恶金之精’‘黑瘟溷池之精’‘黄瘟粪土之精’:

“……四时八节,因旺而生。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五毒之气,入人身形。或寒或热,五体不宁。九丑之鬼,知汝名字。急须逮去,不得

久停。急急如律今①。”

若是连瘟秽之神都压不住、除不去尚雪体内的污秽(),庆静静?靟祙彎?????虎?

????幹?‘啥?’?魒???鉔蕑?()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其次便是以道行高的道家‘真火’,去灼烧画好的符。

道士的‘真火’是精气和阳气的集合,远非普通明火能比,可以将符纸中的杂质全部烧成飞烟。

烧完余下的一小撮色泽匀称、隐隐泛着柔和光泽的细腻余末,就是蕴含全部咒力的精华,也是绝对纯净的东西。

为了确保效果发挥到极致,虞妗妗给尚雪配来的水也不是什么山泉水、纯净水,而是道家‘无根水’。

又名‘阴阳无根水’。

所谓无根,就要像浮萍一般不接触尘土,是降下不落在地上的雨水。

往往要处子沐浴净手后,将专门的容器顶在头上,于子时阴极阳初时采集雨水。

现在的城市里都是高楼工厂,空气质量也很一般,有浮尘和阴霾,还得去林荫多空气好的山野采水,才有效果。

其中又以春分那日‘无根水’最佳,可以祛除百邪,相传能和菩萨净瓶中的甘露水媲美。

在玄学衰微的今天,‘无根水’不好弄到也价格昂贵,市面上很难找到真货。

不过祝檀湘交际能力强,他们又在南城最大的玄学区摆摊,总能碰到几个肚子里有墨的人;

凡是虞妗妗随口提一句哪个是真术士,过不了几天,她就看到祝檀湘和那人含笑打招呼,还加上联系方式成了朋友!

加之赵婷婷的人脉,现在她在南城也认识两家正儿八经做这一行的店,这才能把专用符纸和‘无根水’都配齐。

虞妗妗自信这符水有效,不过入世几个月,她学了点人类的谦逊;

没把话说满,让尚雪先看看效果。

目前看来,效果很不错。

“对了。”虞妗妗突然想到:“吐出来的秽物烧干净了没?”

尚雪忙点头应道:“按照虞大人讲的,我专门买了个新的盆,吐在盆里,再把您给的符点燃丢进去,果真烧得一干二净!”

虞妗妗:“那就好,这些秽源本体流放出去,肯定还要生祸。”

“还有这一剂符水,我配的‘净心符’,你拿回去给那两个老人喝了吧,希望能对他们的身体有点帮助。”

想了想她又道:“我认识一个重案组的警察,这事儿我和他说了,精怪的尸体已经被相关部门收走,警方那边你不必担心,冉建舒这个人就算消失了。”

尚雪更惊讶,同时也更加感激虞妗妗:“我先替二老谢谢您!真的很感激您愿意帮忙…”

虞妗妗算是替她打点了下后事,受这句谢不为过。

她随口问道:“之后你什么打算?”

“继续上班,专心工作,别的不考虑了。”尚雪叹气说道:“我应该和二老住一段时间,尽管我厌恶那个怪物,可俩老人是无辜的他们也是受害者,比我更痛苦。更何况

() 除了太想抱孙子,二老对我真的很好,把我当亲女儿看待,哪怕我有时因为那玩意对他们态度不太好,他们也从没有跟我红过脸。”

这么好的一对的夫妻,年轻的时候就能收养小孩,本该家庭幸福美满,却摊上一个自私自利的怪物,家破人亡。

短短几天,老两口的精气神都垮了,看着老了十岁不止,整天就是抱着相册哭,看得尚雪心里不是滋味。

这种时候她要是也一走了之,直接不管二老,她怕两个老人会撑不过去,想不开做傻事。

只寄托于虞大人的符水能让二老身体好些,希望他们能走出来。

除了配符水的材料钱,是尚雪自己出的,虞妗妗没收其余费用;

契约抽取了尚雪一丝功德,对她来说,这就是报酬了。

将装着符水的小瓶珍重收好,尚雪把最后的疑窦问了出来:

“虞大人,为什么所有人都没发现‘冉建舒’是假货,只有我发现了?”

虞妗妗解释道:“一般灵物都有迷惑心智的能力,寄居在冉家的这只也不例外,再加上其特殊的模仿天赋,更能摄人心魄。”

一些都市传说中不乏有很像人、可以模仿人的精怪,例如吃人的熊外婆、娶妻的老鼠…但长久相处都会暴露异端。

可冉家这只不同,你越觉得他是人,就越发现不了异常;

越是觉得他像谁,久而久之在你的眼里意识里,他就会和那人越像。

被迷惑的时间久了,就会形成根深蒂固的印象,难以改变。

精怪刚来到小镇时,没有人认为他和冉建舒像,渐渐的它开始模仿冉建舒的行为和穿着,朝夕相处的冉母冉父最先被影响。

其次周边邻居被辐射,再然后是学校范围……

虞妗妗想,冉建舒刚上小学时,大部分同学和老师是能分辨出他和精怪的。

可只要学校里有认识他们的熟人,无意间就会传播出这些讯息——

‘冉家兄弟俩有缘长得特别像’

‘冉家两个孩子跟双胞胎似的,连衣服都穿一样’这类话。

学生老师们可能会疑惑片刻:

像吗?

在精怪和他人的影响下,他们越看越像,自己的眼睛和脑子都被欺骗。

其中受影响最严重的当属和精怪朝夕相处的冉家父母,他们的心神已经被蒙蔽到完全分不清两人,以至于亲儿子被烧死,都认不出。

之后二十年的相处,要说老两口一点端倪都没注意到不现实,虞妗妗猜测,他们或多或少察觉出孩子性格、习性上的小变化,可已成一团浆糊的脑袋让他们无从思索,某种程度上他们也不敢深思;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老两口变成了鹌鹑,不愿深究。

反倒是尚雪,开始虽陷入精怪编织的陷阱,但察觉到细微不对劲,就坚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不信,精怪对她的影响便越小,越容易暴露马脚。

二十多年里,唯一

通透坚韧、看破本质的人,反而成了格格不入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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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齿。

牙是储藏着人的‘气血’的重要构建,和头发一样,最好不要被别人拿到。

它对外却也在柔软的腔内,坚硬却是从脆弱的血肉中生出。

自打精怪听多了邻居的闲聊、母子的谈心,有次兄弟爆发争吵时,敏锐的冉建舒小朋友噘着嘴瞪他:

‘你就是故意学我,学人精!你想抢走我爸爸妈妈,不可能!你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是被我爸爸捡回来……’

被嫉妒和极端自私的占有欲笼罩的精怪,生出了取代冉建舒、并且是很长远的计谋。

老一辈有这么个民俗:

小孩子的牙齿掉了,丢到房梁上就能长高长壮。

冉建舒换牙期,掉的牙齿无一例外都被高大的冉父丢到了房顶,承载着父母的期待和爱意。

他们并不知道,养子顽皮一样地频繁爬上房屋、翻找缝隙的那些时候,其实是在找亲生儿子的牙——它自己的牙尖锐古怪,仅是变幻出了可爱乖巧的外形,每隔一段时间‘掉’的牙齿,也是偷的捡的甚至是直接拔掉别人的。

它细心收藏拥有冉建舒‘气血’的牙齿,一粒粒嵌入自己的口腔血肉中,只为了多一些他的气息,再像一点。

它想要全部的、真挚的爱,想有一个幸福的家,想拥有至亲的亲人……

为了维持‘家’和亲人的和谐,它可以扫清一切,可以去学习如何当儿子、同事、丈夫乃至父亲…

当这份岌岌可危的假象彻底被戳破,它也会彻底崩溃。

虞妗妗还没有杀它,它就自己死在了冉家二老厌恶抵触的目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