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族长两人还是比普通村民有见识,见了那点心花样是内廷宫样,外头没有,都珍而重之将礼物收了起来。
原本还当叶大富家是个破落户,没想到他们费尽心思居然得偿所愿找到了女儿,而且又是跟长公主关系密切,又是搭上了开封府的官吏,还给诸多贵人做过饭。
对叶家村而言,这就是数一数二的顶级人脉了。
族长要想的更远些,他小孙子如今学业有望,说不定也会科举入仕,奈何自家只是普通农家,有了叶家这样的人脉,别的不说,光是在城里也能有个知根知底的落脚歇息处不是吗?
因此还没等叶家人提出要求,两人也绝对对叶家人提出的要求尽心尽力去办。
() “什么?你们要买回田地?”在听说后两人俱是一惊。
叶大富便赔笑解释道:“当初卖田地是无奈之举,如今孩子找回来了,当然要想法子把田地买回来,不然以后死了无言面对祖宗。”
“就是。”宓凤娘在旁边帮腔,“您两位也知道,咱们庄户人家对土地,那是至死都恨不得握一把土落葬的,哪里割舍得下?”
族长和村长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农民,当然懂这种感情。
其实两人原本对叶家夫妻有点偏见:卖土地在传统朴素的农民眼里简直就是罪大恶极!败家子!浪荡户!何况是为了孩子,更不知道值当了。
在他们眼里孩子就是免费劳动力,让他们帮家长免费干活,大不了等闭眼时将家产传给子孙做补偿就行。
偏偏叶家人非要对个女儿付出这么多,他们付出得越多,不就越凸显出其他父母不爱子女不慈吗?
这让其他父母如何自处?
可是在听到叶家夫妻的剖白后却对两人大为改观,特别是叶大富还把当初描述成走投无路迫不得已。
村长族长对他的厌恶就更减轻了。
有了村长族长帮忙,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家里的田地当初一部分卖给了王四家,一部分由当地的地主家瓜分了大半,要买回来也好说,大家都乡里乡亲,族长开口,那些人难免要卖这个面子给族长。
村长去转了一圈,回来后说听说王四也回了村,这回回乡就是来变卖田产的。
村里对王四本就感官不好,他是个流落而来的外乡人,来本村之后靠着叶大富起家,又将叶大富的田地买入自己手里。
虽然合乎法律,但在道义上难免被村民谴责。
因此他的田地虽然在村里,但村民也没少给他使绊子。
村长讲完这些缘由后猜测“或许是这个原因,他才来卖田地的。”,叮嘱叶大富:“我看他神色匆匆,眉眼焦急,似乎是急着出手,你们先别着急,撑上他几天,等他降价时再出手。”
“多谢您!”叶大富点点头,“我们这几天就去走亲戚,过几天再回村里。”
直系亲戚都不熟了,还有旁系亲戚呢,什么叶大富舅舅家、宓凤娘外祖父家,还有县城的大姐家。转悠上一圈总能花上三五天,到时候再说。
宓凤娘倒细心:“许久未回来,先去两方老人坟上祭拜一回。”
她出了几文钱,借用村长家的灶台调料,又打发丈夫去邻居家买了些鸡蛋肉食。
叶家村祭祖的规矩是荤素皆可,叶盏便动手炒了个韭菜花鸡蛋、猪肉酸菜丝、爆炒白肉片、又做了枣泥糕、黄米甜糕两眼做甜品。再就是他们带来的白肉片和两份烤鹌鹑,凑上叶大富从附近镇上买的黄酒和几样点心。便也丰盛摆满了七八个碗碟,做了两份。
因着路上带生肉不方便,祭祖的饭菜便有些简陋,只能就地取材,饶是如此还是叫村长媳妇惊叹:“这也太泼费②了些。”
村里再富贵的地主家一月能吃一次肉就不错了,叶家人居然在非年非节的祭祖上就拿出了这许多,果然是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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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媳妇想想也是,才收起惊讶之色。
叶盏看完暗暗松了口气,既要在村人面前露出显贵一面以免被人欺负,又不要过于出挑以免被嫉妒记恨。宓凤娘的生存智慧值得她好好学呢。
叶大富到坟前就叹气,坟头杂草老高,显然叶大官除了年节之外平日里没来过。
他叹口气,拿出手帕,就开始擦墓碑上的灰泥,等擦干后又带领儿女割草,将各处料理得平平整整后才带着儿女给爹娘祭祀、磕头。
去了叶家祖坟又去了宓凤娘家坟墓,祭拜磕头。
等吃完坟,再将祖宗享用过的食物端下来,由着孩子们在祖宗墓前享用,以示享受到了祖先庇佑。
韭菜花鸡蛋炒得火候正好,韭菜花梗脆脆的,不像普通的韭菜很容易炒软,吃起来脆爽开胃。搭配金黄色的炒鸡蛋正好。
猪肉酸菜丝是由切成细丝的农家腌酸菜和猪肉丝同炒,酸菜脆爽,正好解了猪肉的肥腻。
爆炒白肉片猪油被尽数煎熬干净,丝毫不油腻,只有肉质清香,即使没有加任何配菜都丝毫不单调。
枣泥糕香甜,黄米甜糕绵软。
玉姐儿吃了一块又一块,还问宓凤娘:“我这好吃的毛病可是随了翁翁婆婆①?”
惹得宓凤娘白她一眼:“别逼我扰了长辈清静。”
玉姐儿缩缩脖子,识趣闭嘴,专心吃饭。
却说在京城里,银哥儿正为难呢。
叶家人都不在家,偏偏阮家婶子带着女儿前来报恩。
还带着厚礼,一瓶金华酒、一篓鲜鱼、一盒子抹穰卷儿,约摸能有一百文。
原本宓凤娘存心结交阮家是想坏了何兰翠的好事,见阮家诚心相交,敷衍两句。谁知聊了两句倒觉脾气相投,虽然阮夫人不像她这样爱挑事凑热闹,但两家都是把女儿当珠宝一样疼爱的人家,能说到一起去。因此指点了她两句。
阮婶子听了她指点,带人查访去找何兰翠大闹一场,出了气,避开了这场陷阱。
等气消了才想起感谢恩人。宓凤娘仗义执言,帮她女儿避开了坑,不就是大恩人吗?
因此置办了当季吃食,拎着礼品盒子,领着女儿,到炭场巷打听了宓凤娘家在何处后,就来上门道谢。
偏偏家里只挂了个大锁。
正要离开,却撞上了回家的银哥。
银哥是告了假回家喂黑靴的,一到家门口就见一对母女在家门口东张西望。
他还怕是贼,上前打听了几句,这才知道是找娘的,想想也能对上号:“那天我家的确是阮氏香水行沐浴去的。”
阮婶子连连点头:“是哩,我就是那天遇上那个热心婶子的。”
() 既然认对了人不是贼,待客的礼数还是要用的。银哥儿便请客人坐下,自己拿出钥匙开了锁,给她们倒水。
门一开,黑靴先迫不及待蹦跶出来,伸舌头围着银哥儿快乐打转。
银哥儿怕客人怕狗,赶紧拿了个箩筐,抱了小狗扔进箩筐由着它玩。又洗了手才去倒水。
可他没翻出来茶叶,叶盏来家后吃不惯如今时兴的点茶,喜欢喝清淡花茶,捎带着连叶家人的口味都带过来了。家里连半点茶叶沫子都没存。
要去倒水,却发现家里没水。要走好几天,宓凤娘怕水臭了,临走前把水缸里的水倒空,水缸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眼看客人等着,银哥儿急得双脸冒汗,他本就不是会客套话的性格,只会磕磕巴巴跟客人说句:“劳烦您等会。”便拔腿去外面巷子去买两杯甜水。
阮家女儿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笑,围着箩筐逗小狗,一边笑:“这人可真是实心眼,也不怕我们偷了他家。”
阮婶子也笑:“这孩子真是憨厚,瞧着他娘是个精明的,生出的儿子倒实诚得让人心疼。”
不过四下打量,屋里没什么贵重物品,想必是出门前收拾了起来,因此也不能算这孩子粗心。赞许地点点头。
再看屋内,虽然窄小但收拾得井井有条:雪白的墙壁,家具都擦得光亮有色泽,处处摆件雅致,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便对叶家人生了些好感。
等到银哥儿买来水,阮婶子看见他给母女俩买了荔枝甜饮子,给自己只买了一盏白水,就更加赞许了。
宓凤娘不在家,阮婶子不便多待,喝了茶就要告别:“回头我再来看她。”
银哥儿想想从屋里寻个礼盒:“那请您先拿着这个,等我娘回来我家人登门拜访您。”人家提着礼物上门没遇上正主,不好意思让她空着手回家。
阮婶子打开礼盒:两封自制的芝麻糖,一包茉莉花干,虽然简单但也很有礼数。
她便也不推辞,接下了礼盒:“既如此,我就告辞了。”
阮家女儿却看着小狗恋恋不舍:“还真想跟黑靴多玩一会。”小奶狗围着她又打转又作揖,简直可爱得让她心都融化了。
“既然喜欢,回头我让我娘给您带一只。”银哥儿开口,他救了一窝小狗,再寻主人家讨要应当也能要来。
“真的?”阮家女儿喜出望外,她还是爱玩的年纪,当然高兴得笑容满面,“多谢你!”
这还是她进门来第一次跟银哥儿说话,银哥儿脸一红,赶紧守礼得把目光移开,对着旁边的狗箩筐,磕磕巴巴答:“不算什么。”
阮嫂子注视着这两人,忽然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