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莱常常觉得这反而是对自己的一种终结。
他合上手上的记录本,随意地开口,“阿比尔说你已经可以正常吃饭和走动了。”
希雅没有否认。
“那起来送送我吧,”医生站起来,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就当作你今天必须要呼吸的新鲜空气。”
在工作时间之外和公主走在紫藤花垂下的回廊,大多数的年轻人都会觉得紧张,贝克莱伸手将面前的一串紫藤花拨开,一边放轻松口吻,
“你的花匠很喜欢偷懒。”
希雅笑了笑。
她没有说很多话的意愿,每隔一段时间强制性和贝克莱的密集对话,常常让她疲倦,但是她也没有要冷落医生的想法,他们的脚步即将走完回廊的最后一块砖瓦,到达庄园的门口,公主适时地开口,
“聪明的花匠都知道怎么偷懒。”
这算是高规格的礼遇了,贝克莱站在庄园门口,车马已经在等着他,殿下的目光已经落到远处的一小团黑影里,和平时一样,如果医生不提出话题,那她多半会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注意力。
贝克莱笑了笑,想要和她道别,却看见公主的的目光变了变,她的眉毛轻微地挑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让她挪不开视线。
医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小队赤裸胸膛的精壮汉子,从远处的山坡快速整齐地向庄园方向移动。此时正是采夏茶的季节,庄园门口的茶园,有采茶的少女停下手上的活计,好奇地打量,希雅能听见他们越来越近的口号声,也能看到不远处的少女们嬉笑着交头接耳。
贝克莱和她都默契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医生在看清楚带队的男子时,感觉公主的身体僵了僵。
瞧起来是个英俊的青年,身上的疤痕昭示着他大概从战场上归来,贝克莱下意识地去看希雅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在那群人越来越近,殿下似乎很认真地去听清楚他们在喊什么口号。
士兵们靴子上的尘土在每次落脚时扬起浅浅的沙尘,带头的那一位青年在离公主几步远的时候,将他们叫停了。
青年脖颈上的汗水顺着他的胸膛滚落到结实的腹肌,贝克莱理解了远处少女们脸上的羞怯笑容,青年上前去,他的黑色短发此刻被汗水浸了个透,胸膛的疤痕狰狞却让他比平日里多了一些侵略气。
兰泽尔望向希雅,他的气息有一些不稳,但说话仍旧是清晰有力的,
“殿下,”他望着站定在那里的公主,不知道是不是赞叹自己的好运气,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他看起来慎重极了,仿佛在求一个很重要的答案,“你今天过得好吗?”
贝克莱的目光落在希雅的面上,又重新打量那位青年。
似乎是之前住进公主庄园的那位将军,他被逐出庄园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维斯敦,估计是真的惹了公主的不快,听闻陛下还颇体谅地给他赏赐了新的仆人。
但殿下应该是真的不喜欢他。
贝克莱以为这样的纠缠会让希雅愠怒,毕竟长时间的接触让他知道殿下并不是个好脾气的姑娘,意外的,他看见她的唇角勾了勾。
希雅的目光扫过兰泽尔身后一众满面汗水,惨白着一张张脸弯着腰苟延残喘的士兵,从军队到庄园,快马加鞭也要将近一个小时,希雅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
她没有回答兰泽尔的问好,声音却带了恶趣味的笑意,
“将军,”她被一个士兵捂着胸口干呕吸引了注意力,看来他们今天不止从军队跑到庄园,连贝克莱都能感觉到她难得的愉快和轻松,
“你的士兵看起来要累死了。”
兰泽尔顺着她的注视看过去,那位原本快要跌坐在地上的可怜士兵,在接受到长官的一记眼锋后,顾不得方才的虚脱,又摇摇晃晃地强行站了个笔直。
希雅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个士兵,可贝克莱却觉得她微妙的愉悦,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不知道哪位将军有没有看出来。
兰泽尔转过身,望向希雅,面上仍旧是灿烂的笑容,甚至带了傻气,
“所以他们需要锻炼。”
他没有听背后小声的哀嚎们,只是吸了口气,黑色的眸子亮得很难让人移开目光,又问她,
“殿下,你今天过得好吗?”
他看起来真的很想知道希雅过得好不好。
公主偏头,管家会意地从不远处快步跑过来,听她的吩咐,“去给战士们拿茶水和点心。”
她没有去听士兵们的欢呼,也没有在意兰泽尔脸上放大的笑意,希雅侧过身,向贝克莱告别,
“路上小心,医生。”
贝克莱怔愣了一秒钟。
很快他反应过来,笑着回答她,“多谢,殿下。”
医生用目光快速打量了一下她身后的兰泽尔,然后转身踏入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