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也总听他姐(土长)说, 穷死个人,穷的人脊背也挺不直, 苦日子真是?过得?够够的了。
吃着盐碱地做的盐, 盐葫芦总有股腐坏的味道, 种油菜拿油坊去换钱, 买边角料的羊油熬着吃, 种了甜菜不舍得?熬糖,全都卖了, 然后留点料熬点糖稀…
春秋还好,冬天大伙老是?穿一件板结的羊皮袄子, 反着穿正着穿,抖抖再穿,冻得?人脸上一大团一大团的冻伤,耳朵手上生满了冻疮。
可将近小半年的日子里,他这次从藏族部落回来,彻底觉得?啥都不一样了,路不一样,人的精气神也变了。
他发誓,自?己?以前从别人家门口路口,最多是?寒暄几句,偶尔递给他一点山里采来的核桃、山樱桃又或者是?手里吃的馍馍分开掰给他一块。
除了重要的日子,从没有人请过吃饭,大伙吃的全一样,黄米、高粱、谷子、荞麦这几样。
现在从一两家门前走过,蒸起了过年才吃的黄米糕,有的在烤饼,还要塞给他一个,馅是?猪油渣剁碎了。
好些人不做活的时候,穿的是?偏红的棉袄,也有蓝布袄子,各种蓝花花、红艳艳的色,头巾还有羊毛染的线编出来的,啥红的浅的深的,绿的,花里胡哨往自?己?头上套。
王盛无比感慨地说:“这日子好过起来了,往前兜里没个钱,才这也买不了,那也买不了,眼?瞅着各个腰包鼓起来,开个杂货铺肯定?有赚头。”
之前他要做货郎,姜青禾其实还没那么赞同,可他说开家杂货铺子,她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的。
将两袋东西靠在门边,她打开院子的门说:“开个杂货铺子我觉得?成,好些老人走不到镇上,家里缺了酱和针头线脑的,都要人捎过来,有时候筏客子没记住,又得?等个三两天。有个能?行方便的地方,东西齐全点,大伙都愿意来买的。”
“俺都想好咋做了,”王盛兴冲冲地说,但他忽地又垮下?脸来,抖抖自?己?的袋子,“再不把皮子卖出去,俺眼?下?穷的一个子都没了。”
本来这次的皮子进价就?贵,哪怕姜青禾出了钱,他自?己?也掏空了十几两的存蓄,要是?再不换出去回本。
啥杂货铺,今年指定?是?没影的事情了。
“你不是?去盯皮客了,他们?回到皮毛栈了没有,”姜青禾走到旁边的屋子里,看堆在桌子上的羊毛,翻看时问他。
说到这个王盛就?来劲了,“回来了回来了,昨儿?个就?回来了,俺瞅他们?收的羊毛也不多,估摸着还要再收一批的。”
“明儿?个去不?”
“去,早点去,羊毛先带几张,其他放到我的铺子里,能?谈成到给钱再全部卖出去,”姜青禾手下?摸着顺滑的皮子,她虽然没见过皮客,但对他们?的印象属实不太好,毕竟连一向认为好人多的牧民提起他们?来,也总要骂上几声的。
第二日,两人先去铺子里放了皮子,再各拿着两张钉在木板上的羊皮到了皮毛栈。
这座三楼高的木制客栈外头,或蹲或站着好些人,头上带着毡帽,旁边是?放在车上团成卷的羊皮,一摞摞,那股羊膻味和芒硝的刺激性味道隔着老远都闻得?到。
王盛自?来熟上去跟里头走出来的汉子闲聊,“大兄弟,今年皮子行情还成不,一张皮子卖了几块砖茶?”
“呸,啥行情好,”汉子骂了好几句粗鄙的脏话,又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后,才舒坦点说:“俺那样好的皮子,他们?说俺这种老羊皮,太老了,三块砖茶都懒得?给。”
他气得?要打人被轰了出来,在他们?养羊人的心里,老羊皮袄子可是?顶顶好的,虽然羊毛剪过好多茬了,羊皮的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