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郦黎要出宫,安竹一怔,忙道:“可是陛下,您还没用膳呢。”
“不用,朕气饱了!”
郦黎恨恨磨牙,霍琮他怎么就能、怎么就能这么混蛋呢?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只要是霍琮觉得好的,他根本不会跟自己商量,等到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他才会过来跟自己坦白。
但如果他做出了判断,觉得不坦白对自己更好的话,以霍琮的性格,郦黎觉得,他完全有可能一辈子都憋在心里。
哪怕知道自己会因此责怪他、记恨他,霍琮也会毫不动摇地去执行。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郦黎经常开玩笑地跟身边朋友说,自己有两个爹:
一个是供他吃穿的亲爹,另一个,是把他人生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霍爸爸。
的确,霍琮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好,郦黎从不否认这一点。
但问题是,他从没问过自己想不想要!
郦黎沉着脸,正要迈出寝殿大门,忽然脚步一顿,“他走的时候,有没有把弩箭带上?”
“带了,”安竹忙不迭地点头,“霍大人看上去挺满意的。”
“哼,”郦黎从鼻子里挤出一道冷哼,嘟囔道,“算他识相。”
安竹低着头,抿嘴偷笑了一声。
郦黎瞪了他一眼:“笑笑笑,你笑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还能笑得出来!”
“是……”
安竹赶紧应下,蔫了吧唧地转身,轻轻拍了自己嘴一巴掌。
明知道霍大人就是陛下的晴雨表,这马上开战了,陛下担心霍大人安危,心情糟糕得要命,非多那个嘴干什么?
你就是该!
郦黎冷着一张脸坐上马车。
安竹本想安排得更妥当一些,但被郦黎拒绝了——什么帝王出行仪仗规格,都快打仗了,还搞这些噱头干什么?
只要不当亡国之君,让他骑驴上街都没事!
但季默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只是见郦黎坚持,他便没有再劝说,而是从禁军中调拨了十几名好手,又让沈海跟在郦黎身边,确保他的安全万无一失。
一路上,即使隔着车厢,郦黎也能感受到重压下城中紧绷的气氛。
途径一处居民区时,远远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大声唱诵着经文,但听起来也不太像佛经,倒更像是民间巫婆跳大神。
郦黎听到有人在嘶声力竭地怒吼、哭泣,似乎还有人拿刀斧劈砍物体,哇哇怪叫念着咒语,听上去十分毛骨悚然。
他掀开车帘,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燃烧的气味,有些刺鼻,并不好闻。
郦黎深吸一口气,结果被呛到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闻起来怎么有种卡喉咙的感觉?
“陛下,奴婢这就把人赶走!”安竹忙道。
“算了吧,不必了。”
郦黎出来一趟,并不想太过扰民。本来城中百姓就因为战争而忐忑不安,没必要再搞得鸡飞狗跳。
只是出于医生的直觉,他敏锐地发现,这味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但因为隔得距离有些远,他暂时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植物焚烧过后产生的气味。
于是郦黎以袖掩鼻,皱眉询问道:“那边是何人喧哗?”
安竹禀报:“回陛下的话,这是黄龙教的教徒在开坛做法,祈求上苍保佑。”
“黄龙教?”
郦黎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他还没忘记从前陆舫跟他分析天下局势时,提及景朝国中三大弊病,还特意把黄龙教放在了最后着重强调。
郦黎对封建时代的宗教本就没有好感,至于这个疑似邪.教的黄龙教,那印象就更加糟糕了。
只可惜大敌当前,他暂时没空去管这些糟心事儿。
他暗暗把这个黄龙教记在心底,打算等之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了解一下关于它的情况。
绕过了这条街道,约莫一刻钟后,马车终于来到了城门前。
郦黎下车时,感受着清风拂面,顿时有种神智为之一清的感觉。
“陆舫和穆玄在这里吗?”他问季默。
季默:“穆大人在北门,此处是东面,青城门。陆大人镇守在此,现在应该在角楼之上瞭望敌情,陛下可要我唤他过来?”
郦黎想了想:“不了,朕自己去找他。”
大景皇都共十二座城门,东、西、南、北四面各开三门,与城中主干道相连,城墙外侧还挖有壕沟御敌。
昨日郦黎已经询问过穆玄了,四面城墙之中,唯有东城墙较为平直,且官员家眷多居于此,重兵把守,易守难攻;
其余三面城墙则大多曲折蜿蜒,尤其是南门,去年才刚因为洪水坍塌过一次,目前还有一段没有完全修好。
所以穆玄认为,卢弦会将主力集中在南门。
但霍琮却与他有不同的看法。
霍琮认为,青城门乃是皇城百姓东出南头第一门,毗邻帝都朝会大殿,卢弦既然求速胜,必定会集中兵力,以求最快时间入驻东宫。
然后挟持天子,除掉严弥,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实力,震慑其余蠢蠢欲动的藩王。
穆玄对霍琮颇为欣赏,却在这点上不敢苟同,两人几次交涉未果,穆玄执意要将大部分禁军部署在南门,霍琮则将自己带来的人都安顿在了东面。
说实话,郦黎觉得他俩说得都有道理。
不过他无条件相信他哥们,所以即使穆玄再不满,他也硬是从老爷子手里又挖了八千人过来,驻守在青城门内。
霍琮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卢弦曾在罗登死后,高兴的当众击掌大笑,说严弥死期将至,手下已无将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