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客房的门,印入眼帘是窗边厚重的帘子,外头阳光被遮盖得严实,一进来还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房间内基本设备齐全,插上房卡的那刻,头顶的灯光自动亮起,紧接而来是中央空调“嗡嗡”的低吟声。
放下行李,小洛说要下楼买些日常用品,出于好心秦隐打算陪她一起去,却被婉拒。
见他们僵持不下,童颜知晓要买什么,坐上车拍了拍,“秦大哥,我们说点事。”
秦隐来回看了看她俩,直到小洛出房间,才关上门走过去问:“这么小的孩子,你放心她一个人下楼?”
“她会逻语。”童颜岔开话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秦隐把窗帘拉开一道缝,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立刻又合了上来。
“指哪方面?”
“都有。”
“那小女孩就这两天吧,明天我先带她去趟基地,没问题当天……”秦隐面对她靠在墙上,随手拧开酒店免费配置的矿泉水,“最晚后天,就送回去。”
说着把水递了过去。
“不用。”童颜问:“姗姗呢?”
秦隐思忖着,不紧不慢喝水。
万事皆有变数,就算童颜说是江屿亲口答应,保不齐那货在打别的算盘,也有随时反悔的可能。他不相信江屿如此好商量,又真的信守承诺。
“这事得好好筹备,不过只要确保能见到,立马会安排人把她救走。”说到这个点,秦隐顺势问:“你不是说江屿去墨西哥了吗,他去干啥啊?”
“不知道。”
秦隐鼓起腮帮点点头。不知道正常,那家伙不可能事事透露,只是……
侧眸望去,室内有些暗,清晰可见空调冷气斜吹在女孩的身上。此刻她拧眉抿唇,目无焦点掐着自己的指尖,而眼帘下方的乌青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病态,好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她也是个小妹妹。
秦隐吞下口中的水,走到她身前蹲下来,“出什么事了?”
骤然撞上那张脸,童颜眼睫错愕地颤了颤,和先前不着边幅不同,他关切地声音温和如沐。
她匆匆垂下眸子,摇头不语。
见此,秦隐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时眉骨的伤疤并不可怕,“都叫我大哥了,遇到困难和不开心的事跟大哥说,我们是一起的。”
嗓子忽然发紧,鼻翼也有点儿酸涩。
“我没事,我只是想……”童颜心底浮现一层复杂情绪,欲言还休。
然秦隐静静看着她,等待她把话说出来。
“可不可以……”童颜把头埋得更低,语气略微哽咽:带走刑珊的时候,把我也带走?”
轻抚发丝的手一顿,秦隐仍瞧见那红红的眼眶,字斟句酌:“你现在就可以回家。”
话音刚落,门铃“叮咚”响起,他转头看了眼,又看回童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走去开门。
而在他起身瞬间,童颜微微抬头,盯着眼前人宽阔挺拔的肩背,有些怅然。
‘可是还不能回去,我只想……’思及此,她在心里说出刚才未能讲出口的四个字:‘活着回去。’
压抑的苦涩再一次肆意蔓延,童颜浅浅吸口气,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起身拿起桌上的矿泉水。
她听见翻袋子的声音,还听见秦隐问小洛都买了些什么,直到手腹传来刺痛,也未能将瓶盖拧开。
正打算放回桌面,还没等她动作,有人更快从她手中拿过水瓶,轻松拧开。递到面前来,她也只是客气地说声“谢谢”,一切又变得十分拘谨。
俩女孩的房间,秦隐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久留,“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什么需要随时敲门。”
说着,他又揉了揉童颜的脑袋,“特别是你。”
“嗯。”声音很小,直至房间的门关上,她才把头抬起,看眼买回来的东西。
一些洗漱用品,和当地的小零食,还有……
小洛从黑袋子里翻出盒药,拆开包装,挤出一粒很小的粉色圆形药片。
经过昨晚的动静,她自然知晓童颜并没有怀孕。从日常的一些生活闲聊中,也猜到孩子是没有了。
“医生说这是短期避孕药,利于修复子宫内膜,调理经期。”小洛把药片放她手心,“需要连续服用,一天一粒,最后吃完白片也无需停药,继续服用下一盒。”
不提起,童颜险些忘记了。
引产后她没吃过药,现在昏昏沉沉的,她没细想小洛哪来的钱和了解这么清楚,就着水把药吞下去。
苦味在喉口扩散,她不禁皱眉,“小洛我先睡会,晚点一起下楼吃东西。”
小洛看着她疲惫的脸色,应了声:“好。”
*
晚上七点,隔壁过来敲门,房间里的人儿这才睡醒来。
这回出门前,童颜戴了顶帽子,显得她的状态愈发病弱。见她裹得严严实实,秦隐思忖好几回,最终把疑问咽回肚子里。
夜色缥缈,酒店外已灯火通明,烟火四起。各式各样的小吃林立在街道两旁,人们随意地站在摊位前,几乎手上都拿着各不相同的美食。
顺着人群,嗅着香气,从四通八达的街道率先聚拢在吃吃喝喝的摊位旁,炒粉炒面、烤肉炸串、鲜榨果汁刨冰从来都是夜市的标配,越往里走越热闹。
三人停在烤肉摊前,摊位的叔叔阿姨忙碌从容,一个负责烤熟,一个负责调酱,默契配合宛如指挥,引导香气全部在这道美食奏响。
等候间,秦隐搭了句话:“童颜,你觉得这地方像不像咱老家?”
“嗯。”童颜想了想,“其实烟火气都差不多,但北城牛肉串比这里大,也不会涂很多辣酱,曼城人挺能吃辣的。”
“曼城烤肉哪能跟咱们美食大洲并论!北城的肉差不多有它三个那么大!”秦隐双手比划大小,弯腰凑她耳边嘀咕:“这里卖的可不是牛肉,是猪肉。”
可能连猪肉都不是。
“这样。”童颜并未惊讶,望着炉上的肉串,“我不知道,我之前没出来逛过。”
随着跳跃的烤肉火星,在夜幕中炸开色伙,飘绕的烟雾模糊了那张愁容的面孔。老板熟练撒上孜然香辛等调料,而在最后铺上葱丝,才是点睛之笔。
秦隐从老板手里接过烤肉,分成两份给她们,“以前不能出门?”
“能啊。”童颜将肉串往垃圾桶里甩了甩,开玩笑似地说:“我又不是囚犯。”
事实上,她的确想干什么都可以,江正诚从未限制过她自由,只是跟在身边的从来都不是朋友,而是穿黑色西服的保镖。
转念一想,似乎又跟囚犯没什么两样。就像风筝可以无忧无虑在天空飞翔,但只要主人握紧手中的线,它永远也挣脱不了束缚。
童颜眸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