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手指，莫名感到了某种戏剧性的荒谬。

温暖的灯光、混合着周围墙壁的浅灰蓝，周围条件色的影响，使得面前这个黑发蓝眼青年的轮廓愈发柔和——尤其是斜上方的光源落在他的脸颊上，一个温暖的光斑呈现，地上的影子轮廓清晰可见。

“……I'msorry。”

杰森最后低声道了句歉。

但在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僵硬的沉默前，他就已经主动把自己定位成了搞砸聚会气氛的主犯，并且开始干巴巴地想要弥补一下，先前那段堪称有些莫名其妙又并不愉快的对话。

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又几乎是自顾自地说道：“……你肯定饿了、我去帮你冲点麦片。”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走进了自己军火库背后的厨房，开始熟练的从上层储物柜里，拿出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来。

总之那个背影，堪称落荒而逃。

迪克非常识趣的没有继续下去，先前那个似乎踩到点什么雷区的话题，除非他想彻底搞砸一切——开玩笑，自己现在人都还在别人安全屋里关着呢。

更何况对方触手可及的，就是一堆大型杀伤武器，真要打起来够他反复去世好几回的。

但眼下，迪克非常识相地吞下这点垃圾笑话。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一双漂亮又湿漉漉的蓝眼睛，继续围着这间屋子转了一圈，在床上平移着挪了挪位置，然后才转而状似不经意地，拿起不远处床头柜上的某个相框来。

“嘿！你这张照片照得还蛮不错的。”

夜翼的语气依旧轻松，就像是想要齐心协力共同跳过刚刚那一分钟的僵硬。

回应他的，是一声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鼻音。

迪克认真地注视了好几眼上边都穿着制服的双人合照，背景应该是蹲在哥谭的某个滴水兽石像附近，一个笑得阳光灿烂朝镜头比耶，另一个则是单手夹着头盔、面无表情。

他直觉能摆在这里的相框，应该有点非同寻常的意义。

迪克不死心，再一次追问道：“你这张照片的背景挺好看啊，能不能回头我也去复刻一张……”

“没什么好打卡的。”

而这一次对方依旧手下动作不停、连头都没有回，依然语气平稳而地回答道：“就是一张在普通夜巡结束后的普通合影而已……右下角最高那一栋是哥谭钟楼，你应该能看出来。”

迪克停顿了几秒后，显然不甘心就放过这么一个明显是线索的信息

点，继续搜肠刮肚地努力组织措词：“……那，那一次夜巡还顺利吗？”

“哥谭市普通的一晚，无事发生没有什么异样。”

不知道是不是带着点故意找茬，对方语气平平地用上了和先前自己一模一样的形容。

迪克：“？”

老怼我这个是干什么啊？

这会儿，杰森终于端着两碗已经冲好的麦片过来时，就见到对方仍然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麦片碗递过去。随后空出来的右手顺势拖过一把椅子，长腿一迈反跨坐在上边，然后才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这个霸占了自己大床、似乎铁了心要问道底的迪基鸟。

他今晚第二次的，问出了同一句话：“你都想知道什么？”

夜翼立刻堪称执着的，再一次举起那张相框，几乎都要怼到他鼻子尖前。

但正当杰森试图伸手接过来时，没想到却被对方动作更快一步收了回去，甚至眼神中突然还带上了点警惕。

杰森：“……？”

讲点道理，这明明是我的私人物品。

只不过那双蓝眼睛依旧执着，并且丝毫不肯让步的，满是催促之意。

他突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就像是肩膀都卸下了几分力气：“好吧，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

但随后，杰森猛地话锋一转：“但我首先警告，如果敢把麦片弄在床上绝对会揍你的！”

没想到，对方看上去完全没有在意，飞快又急迫地挥了挥手就像玩rpg游戏狂点台词跳过一样，示意速度说重点进入主线。

红头罩哽了一秒后开始莫名不爽起来：“……”

“那天本来计划是我们去布鲁德海文夜巡，顺便路过下你城市里的夜景。”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遵守承诺地开口，只不过听声音倒并不像是正在回忆多遥远的历史，反而有种平铺直述倒更像是在汇报发生在昨天的战斗。

“但那天晚上，恰好蝙蝠洞的警报声响了……你知道的，一点非常哥谭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但再度响起的声音依旧冷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混在里面：“夜翼和红头罩当然选择了留在哥谭帮蝙蝠侠……只可惜，等忙完后已经快要天亮了。”

“然后你提议，不如就在哥谭拍个照片吧。”

杰森直接用上了“你”的第二人称代词，但是迪克非常清楚那个“你”不是指的自己。

……而是另一个已经离开了的自己的同位体。

稍微转一转脑袋都能想明白，不然闪电侠在看到自己第一眼时，那种仿佛是真的见了鬼的眼神、还有一句“你是活的吗”已经足够明示了。

但他等了好半晌，也没有等到下文，于是乎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

杰森像是已经彻底回过神来，眼眸里似乎流露出点困惑，又很是不解地摊了摊手：“然后我们就回韦恩庄园去睡觉去了。”

“我告诉过你，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

迪克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当然知道对方一定跳过了环节，又肯定隐藏了什么信息，但奈何现在自己所拥有的的情报太少，一下子无法确定具体到底是什么。

他决定换一个思路：“那提宝呢？还有小D，以及其他女孩们都在哪里……我有机会可以见见他们吗？”

先前被刻意忽视掉的某些奇怪直觉，又开始隐隐有冒头的趋势，但或许是因为话题已经开启，再想要刹住车就有些难了。

杰森迟疑地顿了顿，又像是因为对方已经是第二次问道这个问题，再加上现在好不容易才缓和的谈话氛围，突然中止好像显得格外不合适……

“提姆和泰坦们在一起。”

他的声音卡了卡，然后才努力而缓缓地吐出这一句回答：“泰坦现在在幻影监狱里。”

“这样啊……等等？哪里？？”

迪克猛地一懵，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是说、孤独堡垒的那个幻影地带？！”

他看起来离尖叫只差那么一个苹果的距离，甚至连先前所有的甜美伪装，都要维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