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差事在身,她应该留下来围观的。
夭枝得了答案,回了京都便放松许多,既如师兄所说,谁都无法掩盖自己心中所想,或许有一瞬心中不想,但这么长时日不露丝毫,绝无可能。
他必然是不知晓,毕竟若是让宋听檐知晓天下有听人心的法器,那便麻烦了。
再说了,若是他真的知晓,又怎会这般平静,容忍旁人一直带着,这样的法器便是谁知晓都不可能不心馋,只怕会千方百计抢占。
她低头看了眼玉镯,虽不知他为何要画这玉镯,但这东西是女子喜欢的,说不准他是想画来寻个差不离的送给洛疏姣?
毕竟如此成色的玉镯在凡间也是难求。
洛疏姣如今被吓着,家中也严加看管,她足不出户,亦不敢再牵连家里,是以安分不少。
只她这般关在府中自然是闷的,宋听檐想要寻个难得的物件儿哄女儿家开心也是寻常事。
“笃笃。”
院里忽而传来敲门声。
夭枝看了眼木门,起身去院子里开门,外头一和蔼的中年男子,掌柜打扮颇为贵气,手中端着木匣,后头跟着下人,站在台阶下头颇有礼数,“请问这是夭先生的住处吗?”
夭枝并不认识这人,来到这处也没有结交旁人,一时有些疑惑,“我便是,你是?”
掌柜笑着开口,“可算是找着您了,夭先生,我是城东宝珍阁的掌柜,这是贤王殿下数月前在我这儿定的一块玉佩,定的是今日送货上门,可不曾想王府出了事,我这处也进不了贤王府,这玉佩价值昂贵,着实是放在何处都不安,便只能硬着头皮寻到您这处来,盖因知晓殿下他是要送给您的。”
宝珍阁她听过,这是京都最大的一家珍宝古玩铺子,名头极大,开遍了中原。
夭枝思绪一顿,伸手接过雕花繁复的木匣,一看就颇为贵重,她往上推开匣盖,里头果然放着一块玉佩,竟与她手中的玉镯成色极相近,且花纹都是一样。
“这……”夭枝有些不解。
掌柜的也是眼尖,一眼就看见她手腕上的玉镯,“先生这玉镯玉种着实难得一见,乃是珍品,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块,殿下见先生日日戴着必然是很喜欢,曾叫京都所有的成玉铺子去府上问过,可有如此好玉种,好替先生买块护身玉佩,以作往日答谢之礼,好在寻遍中原果真寻到好玉,殿下便叫我们照着这玉
镯花纹雕刻玉佩,也好与先生的玉镯相配。
只是先生这玉镯成色太好,雕纹也着实巧夺天工,没几家有能力接下,恰好是小的我有几分手艺,往日很得宫中贵人赏识,如今幸不辱命雕了个九成九出来。”
夭枝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宋听檐画这玉镯是这般用途……
倒是叫她多想了。
她将手中的玉佩拿起来,阳光照下里头似有云雾缭绕,剔透干净至极,摸之有温润凉意。
她端详片刻,这何止是九成九的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倘若说是和东海听心镯一样的法器都有人相信。
且这二者放在一起倒是极为相配的,也着实好看,叫人移不开眼去,必然价值不菲。
夭枝看着这玉佩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掌柜伸手作揖,“先生,这玉佩送到您手里小的就安心了,小的便先告辞了。”
夭枝道了谢,目送掌柜离开。
她将这玉佩牢牢握住。
半日后,她不知怎的又来到了贤王府,本想寻宋听檐,却不想他却不在。
屋里安静,两边门皆开着,一旁临水榭,一旁临院,树影轻晃,偶尔清风徐来。
桌上摆着佛经,还有空了的药碗。
他如今病还未好,照理说应当是呆在屋中休息的,现下却不知去了何处。
她突然想起,往日他既精通于机关术,那会不会这屋中还有别的机关暗藏玄机?
她静默半晌,想着便上前,头一个便是从床榻之处寻找。
毕竟她不通此术,只得先找。
她在床榻之上摸索来回,竟是寻不到往日那锁人的机关,一时有些疑惑,忽而感觉屋中莫名静了许多。
她动作微微一顿,转头看去。
宋听檐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屋中看着她未语。
夭枝摸索的手瞬间停下,当即从床榻之上下来,难得有些不自在,见他手中的玉石鱼碗,显然是去喂鱼了,“你自己还病着,怎还去外头吹风喂鱼?”
宋听檐却没有说什么,将鱼碗放下,“府中下人如今尽不熟悉,自也不会想着去喂,总不能看着它们饿死。”
夭枝闻言竟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有些愧疚,他如此良善,身子不舒服还顾念着鱼命,又终日礼佛,怎还能如此猜忌于他?
她没再说话,屋中便安静下来。
宋听檐一直未说话,半响,他才开口,却是生疏,“夭先生方才在寻什么?”
“我……”夭枝一顿,看向别处,直白道,“我想看看你屋中的机关。”
“如今已没有。”宋听檐平和开口。
夭枝有些疑惑看向他。
宋听檐往这处走来,平和道,“往日是为了防身,如今我与皇位已无半点可能,自不必再担心皇兄所为。”
夭枝闻言微微一惊,却没想到他这般直白,竟叫她一时语塞。
她喃喃开口,“原是如此。”她默站片刻,终是没
有问出口任何,便准备告辞,“我也是想到一些事,才想着来看看你,如今已无事了。”
她正要往外走去,宋听檐却又开口,只两个字,“何事?”
夭枝顿下脚步,终究是转头看去,“我听说你并不喜吃甜食,那清茶团子应当也并不合你胃口,为何还要吃?”他在吃食上如此挑剔金贵,不喜欢吃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再吃?
宋听檐看着她,“我是不喜吃甜食,但此物却合我的胃口,我喜饮茶,茶香之物难免对我胃口,我自来未曾吃过,吃上几回都有错了?”他声音微轻,似有些难言滋味。
夭枝心却微微一顿,只觉当真错怪了他。
宋听檐轻咳出声,似有些站不住,在一旁靠榻上坐下,自已经清楚她来此为何,“可是皇兄说了什么,教先生这般疑惑于我?”
他说着唇角微微一弯,似有几分苦笑,心声缓缓道来,‘终究是皇兄厉害,不过只言片语,便叫与我相识已久的人疑心于我。’
夭枝闻言竟有些不敢看他。
心中微沉,宋衷君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闲谈之间便离间了她和宋听檐。
难怪宋听檐会那样说,想来这样的事应当不少,他抢了他多少交好之人,才会让他这般清楚?
这太子之位果然不是等闲之人能做的,太子又怎是痴傻之人,又怎会如面上所说,愿意自己的先生和别的皇子交好?
夭枝只觉愧疚不已,走近他,“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她说不出口,想来也骗不了他。
她看向他,“是我之过,你我相交已久,你如何我应该最是了解,往后自不会再如此,你放心,我答应你的,绝不会让你一个人。”
宋听檐垂着眼,闻言慢慢开眼看来,似有所动,“当真?”
“自然是真。”夭枝眼神坚定,伸出手掌,“我可以发誓,我的规矩,非死不可发誓,今日我可以破了这规矩。”
宋听檐却伸手将她的手拉下,他的手微凉,显然在外面受了风,话间却是温和,“不必如此,我自然信你。”
夭枝心中一松,看向他神情,话间轻快,“殿下现下可没有不欢喜了罢?”
宋听檐闻言笑了起来,微微颔首。
夭枝想着便将玉佩拿出来,“今日有掌柜来送此物,听说是护身玉佩?”
宋听檐见这玉佩拿出来,自然也认出来了,他伸手将这玉佩上的绳子系好,往她身上挂,“是,京都家中皆有此礼,会在孩童时期做一枚护身玉佩,挂于身前,祈求安康,若玉佩碎了,便是挡灾,免了冲撞,我见你时常佩戴玉佩,应当也喜欢,便想着替你做一块也好护身。”
夭枝看着他俯身替她挂玉佩,长睫微垂,面若冠玉。
她这半大不小的神仙啊,在他面前都是祖宗的祖宗了,竟还让比她小了百余倍的凡人当成个孩子,做了个护身玉佩挂着?
夭枝站着,颇有些老脸发烫。
待他挂好了玉佩,她轻咳几声,伸手抚摸玉佩,“殿下这礼物,我甚是喜欢,你好好休息罢,我明日再来看你。”
宋听檐闻言起身看来,见她确实喜欢,才笑起,“往日唤我簿辞便好,无需再称殿下。”
夭枝闻言连连点头,唤什么都可以,祖宗也行。
她低头看着挂在腰间的玉佩,一看就价值连城,竟真是她的了?
倒是不枉费她替宋听檐诸多奔波,虽说是为了办差,但这出手着实阔绰,这条大腿若是能让她在仙界也抱上一抱,她何需再想着当摆设?
唉,只可惜他是凡人,倘若是个仙,她必然是要拜在他门下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