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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梅家(2 / 2)

从打算种棉花开始,秋华年就一直在琢磨喷壶装置怎么做,每一个设计都是自己总结归纳失败经验后确认的,最后的成品可谓凝聚着他的心血。

十六对秋华年做的喷壶装置和种的棉花很感兴趣,秋华年实验喷水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静静看着。

秋华年见他久不说话也不离开,主动开口,“十六公子想试一试?”

总不能是十六童心未泯想玩水枪了吧!

十六摇头,对秋华年说,“你很聪明。”

() 几天他亲眼看着秋华年一点点调整细节,最后成功做出了这个十分机巧的装置。

秋华年没想到十六这么冷的性格,居然会如此直白的夸自己,愣了一下才谦虚道,“微末小技罢了。”

十六却说,“你愿意我将此事禀告给我主人吗?”

禀告给太子?一个喷水壶,何须惊动这样的人物?而且十六真想禀告,他难道还能阻止不成,何必多问这一句?

秋华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十六了。

“除了水壶,还有棉花。”十六罕见的多说了几句,“如果你所言为真,按你的方法漳县的气候能丰产棉花,我主人可为你请封县主。”

“……”

秋华年被十六的话砸蒙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先想哪个。

首先,秋华年最近从未提过棉花丰产之类的话题,十六知道这个,恐怕暗地里调查了不少与他们有关的事。

其次,棉花种植法的价值虽然很高,但他一介草民,根本不可能因此就获封县主,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贵族爵位。

想要达成此事,十六的主人,裕朝的太子殿下一定要出不少力气,十六和太子的关系比他想象的更亲近。

最后,他和十六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十六这样的人突然会说这么多,为他考虑这样的事了?

秋华年没有掩饰自己的疑问,十六却不做解释,继续问他,“你意下如何?”

秋华年只能说,“我研究如何种植棉花,编写农书,为的是将此法无偿传授给天下万民,让更多百姓用得起棉花,行得正坐的端,十六公子禀告与不禀告都无妨。”

十六点头,“我再留三日,看你除虫后便离开。”

“……”连他计划三天内首次试验生物酵素除虫法都知道,秋华年可算明白十六一直在忙什么了。

十六转身离开,秋华年犹豫一瞬,叫住了他。

“十六公子,我不会违心说我真的不想当什么县主,但是没有它我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如果此事对你来说勉强,有可能危及你自己,请不要强求,保重自己更重要。”

“……”

十六没有回头,好几次秋华年都觉得他会说点什么,可最后,他只是脚步略显急促地离开了前院。

秋华年看着他鬼魅一样无声无息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酸涩与难过。

……

直到回到后罩房,十六才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这个地方,原本以为早就不会痛了,现在却一下一下猛烈锤击着他的身体。

那不是新伤,而是经年累月前的旧痛从未离开,尘封多年后突然被一句久违的关心唤醒,正在不甘地四处叫嚣。

秋华年……

十六不知该如何看待他,看待这位很可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位血亲的人。

他想找的其实不是他,可他的长姐已经在遭受了无数非人的折磨后化为一摊白骨,至死也未等到亲人来寻,煎熬到了最后一刻。

那时候的他还在宫中的教习所熬着日子,忍受着严苛的训练与责打,学会忠诚,学会舍生,成为一道致命的影子。

教习所经验老道的管事们从不会看错人,他确实已经成了一只听话的鹰犬,愿意为主人的命令付出一切,只有这样才能离开那里。

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一只忠心的狗不会叫那样的名字。

但他心中依旧有一个拼命隐藏起来的奢望,那就是寻回梅家灭门惨案之前,因为去城外进香所以不知所踪的长姐,那是除了他之外梅家唯一一个尚有可能活着的人。

他找到了,但来迟了,迟到了整整十三年,久到连幻想都无法救回她。

她留下了一个孩子,是一个与她长得很像,聪明勤奋,哪里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小哥儿,身上没有半点来自卑劣父族的影子。

但十六还是不想承认他,他固执地不想把梅家的一切告诉这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可当意外听见秋华年的关心时,他竟如此无措的心痛……

十六正在闭目平复不该有的情绪,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动静,他眼神一厉,飞速转身,手已经摸上了袖中的暗剑。

“你?”

看到身后的人是秋华年家那个叫春生的小孩后,十六不动声色地收回暗剑,问他来做什么。

春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虽然十六这几天表现的很平和,但春生还是有些怕他。

不过为了心中的愿望,春生还是鼓足勇气来了。

“十六叔叔,你、你可以教我怎么捕猎吗?”

十六来之前,能套到兔子的孟武栋是春生最崇拜的对象,十六来之后,这个对象迅速换人了。

十六本想直接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你为何想学打猎?”

“如果我能像叔叔一样每天都猎到那么多猎物,就可以换好多钱,像姐姐一样帮家里赚钱,华哥哥就会继续宠我,大哥也不会逼我读书了!”

十六眉头一皱,冷声问他,“你觉得秋华年对你不好?”

“没有!”春生一听瞬间急了,“我才没有说华哥哥不好!只是、只是家里每个人都很厉害,我不会做饭,不会绣花,读书还不如云康,我、我……”

春生带着哭腔喊道,“我这么没用,华哥哥以后说不定、说不定就,就想要更厉害的小孩了。”

“……”

十六在刀光剑影间拼死搏杀过,又在尔虞我诈的宫中浸染多年,稍微露出一点脾气,就足以吓哭普通孩子。

他反应过来后稍微收敛了一些,虽然努力想柔和起来,声音却还是冷的。

“你的两位兄长都不是这样的人,你这个年纪,还是用心读书吧。”

春生垂下了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离开。

十六看着他,恍惚间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遭逢巨变之前,他也是这般天真冲动,在家人的宠爱中不知世事,每天仅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烦恼,说出来逗得长姐捂着帕子轻笑。

也是这个年纪,七岁那年,边关突兀失守,十六的祖父作为守将战死城墙,梅家全族被敌军屠杀,战报送到朝中,祖父被定了玩忽职守之罪,逝者无有哀荣,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也被没入宫廷,从此失去了名姓。

十六看着春生,他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愚蠢,如此的让人想产生一种冲动。

“打猎,不过是猎些野兽,换些许银钱,不值得我教。”

“那叔叔想教什么?”春生激动到呼吸急促。

十六抛出袖中的暗剑,如水刀光闪过,在春生脚边入地一尺。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