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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红腐乳坊(2 / 2)

他们走远之后,秋华年和杜云瑟走入灯火铺子,伙计看见两人都穿着簇新的绣花衣服,又生的一个赛一个好看,立即笑着迎了上来。

“一位贵客想买些什么?”

“你们这儿的蜡烛和油灯都是什么卖法?”秋华年没急着打听赵氏的事。

“白蜡烛一根12文,红蜡烛15文,油灯的话底座看材质和样式,从一十文到一两的都有,灯油一百五十文一斤,里面放的捻子一条五文钱。”

见秋华年点头不语,伙计又道,“我跟哥儿说实话,整个襄平府你也找不出比我家更公道的价格。别看灯油和捻子贵了一点,可贵有贵的好处,我家铺子的灯油是上好的芝麻油,不是那种点上冒黑烟的桐油能比的。捻子也是添了东西秘制的,用来点油灯比普通的要亮不少,许多读书人为了晚上看书清楚,专程来我家买灯油和捻子呢!”

伙计这倒不是虚话,就在外面观察赵氏的一会儿功夫里,秋华年已经看见两个书生来这家铺子买灯油和捻子了。

在古代,因为蜡烛和灯油太贵,很多贫穷人家晚上根本用不起照明装置,夜里有什么事只能摸黑去干。

有月亮的时候还好,没月亮屋里屋外一片黑咕隆咚,一不小心就会摔倒绊倒。

秋华年这几个月深受其苦,现在手头稍微宽裕了些,他打算给新房子配上油灯,一步步提高生活质量。

灯油和灯座携带起来不方便,而且漳县卖的会更便宜,秋华年不着急在府城买,但这个特制的灯芯捻子,秋华年有些兴趣。

干别的事不用太追求亮度,读书时光线太暗可不行,容易看坏眼睛。现在刚刚立夏,昼长夜短,等到了秋冬时候,东北一带黑夜会长达十几个小时,杜云瑟读书时必须得点灯,要点当然要点个亮的。

秋华年笑着说,“芝麻油哪里买不到,倒是你家特制的捻子我从没见过,我先买几条回去试试,如果好再回来多买。”

“好嘞,哥儿你要多少?”

“就先包两根,你放心,只要东西好,我肯定还要来买。”

趁伙计包捻子的功夫,秋华年状似随意的问他,“对了,方才出去那两人是干什么的,怎么穿着绸缎衣服的男人买蜡烛,反而让旁边的布衣妇人掏钱?”

那两人的行为确实奇怪,秋华年好奇问一句也没什么,伙计没有多想直接说,“哥儿有所不知,那个男人是冯学政府上的管事

,他得了个替那妇人的儿子办婚事的差事,陪妇人出来采买东西呢!”

“办婚事?”

“据说是学政大人亲自吩咐的,谁知道内情呢!”

伙计嘴上不敢多说,心里早就啧啧称奇了。按理说,能让学政专门吩咐下人帮忙办婚事,那妇人的儿子应该很得学政看中才对,可冯府的管事却对妇人连恐带吓,不但一文钱不出,还刻意让妇人多花钱。

就说这洞房里点的红蜡烛,以妇人的打扮和掏钱时心疼的样子,哪里用得到一十四根!可冯府管事就是坚持要买这么多,问就是学政亲自做媒,婚事必须大办特办,不能给学政丢脸。

按伙计看,那妇人的儿子恐怕不是得学政看中,而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学政,主子不喜的人,下人们自然会变着方的为难。

秋华年接过包好的捻子付了钱,和杜云瑟一起走出灯火铺子后,才感慨又新奇地说,“我还以为冯大人说的主婚是气话,没想到第一天居然真的会派人跟进此事。”

杜云瑟道,“冯大人做事是出了名的有始有终,只要说过,就必须要看到结果。而且冯大人应该是真心觉得李故儿无辜,才在听回禀的小吏说李故儿哭着要杜云镜娶自己时,亲自做媒保下这场婚事。”

“不过冯学政事务繁忙,没有时间专程关注这种杂事,他应该只是吩咐了管事,让其在襄平府城给杜云镜和李故儿办好婚事。管事如此为难赵氏,应该是听说了百味试上发生的事后,自己揣度决定的。”

秋华年想到赵氏方才那敢怒不敢言的受气筒模样,笑叹道,“赵氏在杜家村时仗着辈分和家境,从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如今境地反转,不知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有所反思。”

“若能反思,便不会走到今日,赵氏如此,杜云镜亦如此。”杜云瑟淡淡评价。

华哥儿的心太善太软了,总是希望好人有好报,恶人也有回头的时候,在外时见多了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杜云瑟却知道,有些人骨子里的恶一旦成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改掉,如果掉以轻心,反而有可能被抓住弱点反咬一口。

不过,他喜欢华哥儿现在的样子,也不希望华哥儿因为吃了亏去改变什么,夫夫一体,他会好好护着他。

……

秋华年和杜云瑟本打算收拾一下就返回漳县,谁知当天下午回去后,他们又收到了清风书院山长闵太康的帖子,帖子邀杜云瑟明日前往襄平府城南岫岩山上的清风书院一叙。

“你现在可真是名人了,帖子一张一张就没断过。”秋华年笑道。

除了闵太康的帖子,还有许多打听到杜云瑟住处的人送来帖子邀他,杜云瑟全都回帖推却了,但这辽州最有名的清风书院山长的帖子,却不能轻易推掉。

“岫岩茶会,邀襄平府才子们品今年山长新得的一罐正山小种红茶。这种书院中办的茶会,是不是还得边品茶边讨论学问啊?”

“品茶为名,山长的目的应当是趁襄平府读书人聚集府城之际

,广邀宾客前往清风书院与院内学子们谈学论道。”

“那你去吧,我们再多留一天,我正好看看祝经纬那边建红腐乳坊的进度。”秋华年一听是关于四书五经、经事学问的论道,顿时没兴趣了。

听不懂,用不到,不想听。

杜云瑟含笑点头,他如今看华哥儿是怎么看都可爱极了。

秋华年察觉到杜云瑟的目光,眼神乱飘地轻咳一声,“我去主院借一盏油灯,晚上试试今天买的灯芯捻子怎么样。”

秋华年和舒婆子借了一盏黑陶油灯,到了晚上,他把捻子放进浅浅的灯油里,浸透后露出一截用火折子点燃,豆大的火焰倏地亮起,映亮了一身周转的空间。

“感觉是比蜡烛亮一些,云瑟你觉得呢?”

“比大多数油灯更亮。”

秋华年转身取了一本书,放在油灯下翻了两页,字看得非常清楚,也不费眼睛。

“我明天去那家灯火铺子多买些捻子,下次来府城不知是什么时候,索性买一百条吧,一晚上烧一条也够用很久了。”

第一天一早,杜云瑟换上秋华年提前拿出来的洗干净的新衣服出发去了清风书院,秋华年闲着没事,留在舒宅和如棠翻了一会儿花绳。

他发现从几天前开始,如棠就一直兴致不高,到如今还没好转。舒家夫妻忙着客栈生意,对唯一的女儿多有忽视,秋华年想了下后,一边按如棠的提示翻花绳一边问她,“如棠你每天都待在家里,怎么不找些同龄朋友一起玩?”

甜水巷里住着的和如棠差不多年纪的哥儿和姐儿有好几个,秋华年这些天进进出出见过不少。

“原本是有的,但我最近不想和他们玩。”

秋华年心头微动,如棠今年十一岁,难道古代孩子也有青春中一期?他想到了自家的九九和春生,这两个孩子再长大一些,又会是什么光景呢?

秋华年有些遗憾在现代时没有多看些育儿相关的书籍,他现在就像一个操心又充实的老父亲,期待孩子们的成长和变化,又担心出现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

秋华年半是关心半是好奇地问如棠,“是不是有人说了如棠不喜欢听的话?”

如棠抿了下嘴,手里的花绳没撑住乱成了一团,她把花绳从手指上解下来丢到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秋华年见状知道自己问到了点子上,笑着说,“如棠不想说没关系,叔叔只想告诉你,没必要太在乎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话,自己高兴最重要。”

舒家夫妻与秋华年和杜云瑟称兄道弟,如棠自然小了一辈,虽然只比九九大不到两岁,但是得管秋华年叫叔叔。

如棠听见秋华年温柔含笑的声音,眼眶微红,她小幅度地转头确认舒婆子不在附近后,犹豫着说,“华叔叔,我、我……”

“嗯?”秋华年耐心等她。

如棠眼睛一闭,下定决心问,“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可以随意问,回不回答在我,不用有负担。”

如棠撑着尖尖的下巴,垂眼看着手边乱成一团的花绳,张了几次口后勉强组织好句子,“就是,昨日云瑟叔叔说的话,你真的信吗?”

秋华年挑眉,如棠急急补充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当时大家都在跨院屋里,我听大夫说你的药需要新鲜的灯芯草做药引子,我记得跨院屋后的树下有灯芯草,屋里太挤了,我就自己出去找灯芯草了,回来时才发现其他人都走了,我本来该进屋问问情况,结果正巧听到顾老大夫和云瑟叔叔的话……”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和我父母都没有说。”

秋华年没想到昨日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他倒是不太在意如棠听到了顾老大夫和杜云瑟的话,只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昨天杜云瑟情动之下说的那些话,绝对称得上深情告白,冷静下来一回想,怪让人面红耳赤的。

“我知道如棠不是故意的,也不会怪你,只要像现在一样别说出去就好。”

如棠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出口顺畅了起来,“云瑟叔叔说他可以不要孩子,只想和你共度余生……但是,大家都说云瑟叔叔是文曲星下凡,未来要去京中当大官的,别说大官,襄平府有些钱的人家谁不是妻妾成群,就连、就连我家隔壁银楼的老板都新抬了一房妾室,华叔叔,你真的相信云瑟叔叔的话吗?”

秋华年静静等如棠说完,才笑了一声道,“如棠真正想问的不是我信不信你云瑟叔叔吧?你在犹豫该不该信谁呢?”

见如棠不知该如何表述,秋华年善解人意地轻声问,“是与你的父母有关吗?”

如棠盯着自己绣花的缎面鞋尖局促地说,“我、我听到了华叔叔你的事,也把我的事告诉你,我们要一起保密哦!”

这是她煎熬了一晚上后想出的良心不受谴责的解决方法。

秋华年失笑,如棠虽然因为在府城长大稍微早熟了些,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好,我们一起保密。”

如棠再次确认舒婆子不在附近,才低声对秋华年讲述起来。

“我娘怀我的时候,家里生意还没起来,我娘每天起早贪黑和我爹一起在城里驾车运货赚钱,不小心伤了身子。”

“我出生后,大夫说她以后很难再怀孕了,我爹当时跪下发誓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我娘和我,等我长大后招赘,这辈子绝对不会有一心,这事很多和我家关系好的人都知道。”

秋华年眉头微皱,他虽然不知道这些内情,但听黄大娘说过舒家夫妻一人是从贫贱时一路扶持过来的,在府城这些日子,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深厚的感情。

如棠突然说这个,难道说舒华采背地里干了什么对不起郑意晚的事?

“如棠可是……发现了什么?”

如棠赶紧摇头,小声解释,“不是的,但我爷爷一直为这件事逼我爹,之前还直接闹到府城来了,虽然我爹把他们送回去了,但我娘还是偷偷哭了,被我看见还不叫我告诉我爹。”

“你爹有其他兄弟吗?”秋华年刚来时就有些疑惑,

舒宅里住着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古人一般讲究阖家团圆(),?????鱞?灎虎蕛偛?瑓?????N瞍敧住?????葶?

艙?虎?奲⒕[()]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是有,我娘说那一家人都是坏人,当初差点逼死我爹,我爹跑到府城遇到我娘打拼下现在的家业后,又贴上来想摘桃子!”

“他们打的主意,要么让我爹纳我小婶娘家的女人生儿子,要么让我爹过继我叔叔的儿子,反正就是不能‘绝后’,其实就是想要我爹娘的家业!”

秋华年叹气,终于明白如棠心情不好的原因了,在古代一个女孩或者一个哥儿遇到这种情况,实在是无解,只能寄希望于父亲的承诺永远不会改变。

“我之前和隔壁那家银楼老板的女儿朱霞玩得好,前阵子听说她爹新纳了小妾,还为她不平,她娘明明那么好,而且已经生了一儿一女了,结果还是要这样……”

“我去安慰朱霞,没想到她对我说,有钱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应该的,她娘贤良淑德不会在意,还让我劝劝我娘,我家没有儿子,一直这么下去会惹人笑话的。”

“我再也不要和她玩了!”如棠光是复述这些话,眼睛都被气得通红,声音激动又哽咽。

秋华年把手边的帕子递给如棠,如棠擦了擦眼睛,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话她憋在心里一直没敢和任何人说,面对这位明明只认识了半个多月的年轻叔叔,不知为何竟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华叔叔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感到信任又安心。

“华叔叔,我、我真的是错的吗?”如棠心底那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迷惘一点点流了出来。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其实不明白,她只是不想让母亲难过,不想他们幸福的三人小家被破坏,但亲戚、玩伴乃至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说,她不接受的东西反而是对的,这让如棠感到惶恐。

一只温柔的手落在如棠头上,轻轻揉了揉。

秋华年像对九九时一样摸了摸如棠的头,认真而亲和地对她说,“习以为常的事,不一定是对的,它只是还需要时间来推翻而已。在我看来,如棠的想法和做法都非常正确,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些想法不一样也无关紧要的人,直接无视掉就好。”

“至于你父母的事,相信你父亲的许诺,也相信你母亲有能力面对任何结果。”

“如果还不放心,就努力提高自己吧,哪怕是女儿也可以干出一番事业,你母亲还有你黄家姨姨们不都是现成的例子?”

见如棠的心结有解开的迹象,秋华年看着暖风中习习舞动的花叶轻轻勾起唇角,这个回答是给如棠的,也是给他自己的。

他相信杜云瑟的许诺,也相信自己有能力面对任何结果,只有这样,他才能一直走在通往幸福的路上。

……

快吃午饭的时候,祝经纬带着家里的管事和小厮上门了,一来就急急给秋华年说,“华哥儿,我已经按你说的把红腐乳坊布置好了,趁你还在府城,快和我一起去瞧瞧,有不对的地方尽早改了!”

秋华年没想到祝经纬动作这么快,他还等着祝经纬万一有不懂的地方来问自己呢。

“全都布置好了?”

见秋华年不太信,祝经纬被激起了好胜心,“华哥儿你都画好图样了,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买一个大院子,买一批坛子、架子、竹帘子之类的东西按你说的摆好吗?”

跟在祝经纬身边的祝家管事笑着帮他说话,“小公子昨天回家后立即就叫上人去买东西、选地方,今早又亲自去红腐乳坊看着下人们把东西全摆好了。我在祝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小公子做事这么上心呢,一上手就有模有样的,不愧是我们祝家的嫡子嫡孙。”

祝经纬被夸的高兴,嘴上却谦虚道,“蒋一,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本公子不过是看见不对的地方稍微指挥了一下而已。”

蒋一笑了两声,对秋华年说,“华哥儿别见怪,我是太太的陪房管事,太太知道小公子愿意干正事后别提多高兴了,要不是大公子说你和杜公子忙拦着,她恨不得立即亲自见见你呢。太太派我帮小公子料理红腐乳坊的事,咱们日后少不得打交道。”

秋华年含笑点头,心想这就是祝家这样的豪族的底蕴,有经验丰富、行事老道的蒋一帮忙看着,就不怕祝经纬因为欠缺经验,一时不察做错事了。

“那好,我们就去看看经纬公子亲自指挥布置的红腐乳坊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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