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岳见之心喜,走过去将刀提了起来。此刀非常重,约莫十数斤,刀锋锐利。
“好刀!”刘子岳随意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赞道。
这刀可比他们铁矿里冶炼出来的兵器好上不知多少倍,哪怕这刀是精挑细选的,但也说明他们的武器也落后朝廷不少。这也正常,朝廷垄断了盐铁,私人不得采矿冶炼铁器,民间的铁匠师傅哪比得上工部下面的那些世世代代为朝廷打造兵器的匠人。
光有人不行,还得有好的武器。
刘子岳心念一动,对旁边的卫兵说:“拔出你的刀!”
然后刘子岳举刀直接劈了过去,只听清脆的一声响,卫兵的刀断成了两截,一端掉在了地上。
刘子岳有些遗憾地说:“咱们南越的兵器实在是太差了,温开义,你可懂这铸器之法?”
温开义眼皮子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平王这么莽,这么直的吗?竟大剌剌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要锻造兵器的法子。这不是应该大家关起门来,私底下讨价还价的吗?
这么大的事,温开义可做不了主。而且他们与皇后和燕王和太子的人不同,他们是极力拉拢平王,但晋王这边却是既要拉拢,又要防备,怎么可能将精妙的生铁冶炼锻造之法告诉平王。
所以他有些尴尬地说:“这,让殿下见笑了,小人不懂。”
“这有什么好不好见笑的,我也不懂。”刘子岳张嘴就来。
这话说得温开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在一旁陪笑。
看到他也吃了鳖,廖公公和詹璟心里都痛快了不少,至少平王是一视同仁的,连晋王的面子也一样不卖。即便他们这趟失败了,傅康年派来的人也别想成功。
大家都一样,似乎就没那么难受了。
见没人接他这话,刘子岳将刀放回了箱子里,并让人抬回了他的房间,然后看向詹璟问道:“你是我一哥派来的?一哥有什么吩咐?”
被点名,詹璟真是坐立难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实在不好意思拿出太子给的礼物,只能起身拱手笑道:“小人詹璟。太子殿下听闻平王要到广州担任水师统领,特派小人来向殿下道喜。”
“这样啊,你替我谢过一哥,劳烦他记挂了。”刘子岳客客气气地说,态度远不如对前三者亲近。
詹璟很是尴尬,哪有祝贺道喜半点礼物都没有的?可这礼物现在送出来,恐怕不但没有作用,还会招来其他人等的嘲笑。他只能尴尬地跟刘子岳客套了两句。
刘子岳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太子多半是没准备礼物。
这个一哥,还是嫡长子呢,真是太抠门了,招揽人半点诚意都没有,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他当自己是傻子啊。
詹璟只是个跑腿办事的,为难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刘子岳主动结束了他的尴尬:“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今日就留在营中用饭吧,尝尝咱们军营的大锅饭。”
目的没达成,回去没法交差,几人只得硬着头皮
答应。
但等到了嘈杂的饭堂,闻着士兵们身上的汗味,饭菜的味道,海产品的味道,跟着钱皇后多年,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廖公公有些受不了了。詹璟乃是公子哥出身,也没吃过苦头,哪习惯这个,倒是温开义与李安和很是自在。
但军营里的大锅饭味道实在好不到哪儿去。广州临海,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海产品,有些海产品处理得不好,腥味很重,北方来的这些人都吃不习惯。
动了几筷子,大家就以不饿为借口放下了碗筷。
熬过了午饭后,刘子岳又热情地邀请他们:“大家要不要看咱们的水师训练?”
看着大太阳底下挥汗如雨的士兵,几人都拒绝。这训练有什么好看的,还要在太阳底下站那么久。更关键的是,今天这么多人,平王又傻兮兮的,完全没单独跟他们谈话的意思,再留在这儿除了吃一鼻子的灰也没什么用。
于是几人相继提出告辞。
詹璟厚着脸皮落在最后,迟迟没开口,显然是想等其他人走了之后再谈。
但刘子岳不给他这个机会,笑问道:“詹公子,你要留在军营看士兵们训练吗?”
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詹璟到底年轻,脸皮不够厚,要换了李安和这种,铁定就应是了。他涨红了脸,轻轻摇头:“不,不了……”
“哦,这样啊,范炎,你将他们送出去。”刘子岳吩咐道。
等人走后,鲍全冒了出来,笑嘻嘻地说:“殿下,听说您得了一把好刀,能给臣看看吗?”
“想看啊,走!”刘子岳带着他进了屋,打开箱子,锋利的大刀安静地躺在箱子里。
鲍全小心翼翼地捧起大刀,食指轻抚着光滑的刀身,指尖轻轻擦过冰冷的刀锋,啧啧称奇:“真是一柄好刀啊。”
“你喜欢拿去就是。”刘子岳倒对冷兵器没那么痴迷。
鲍全连忙摇头:“这怎么行,这把刀是送给殿下的,臣就是看看。哎,咱们若能铸出这样的刀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
刘子岳勾起唇笑道:“也许你可以期待,过阵子咱们的可以打造出比这略差一些的刀。”
“真的?”鲍全太过激动,手指不小心擦过刀锋,被削掉了一块皮,疼得龇了一声,但他完全顾不得痛,还紧紧盯着刘子岳。
刘子岳伸手拿走他手里的刀,丢回箱子里:“真的假的,过阵子就知道了,鲍典军还是先去包扎包扎伤口吧。对了,明日我要出海海钓,在海上呆个几日,你安排一下。”
海钓只是借口,刘子岳只是不想见这些人而已。
他们回去肯定不会死心,还会想方设法来见他,见哪一个都麻烦,不见又得罪人,索性避开。
鲍全点头,赶紧去安排。
刘子岳所料不错,第一日,詹璟第一个来,天刚亮,他就守在军营门口。
一刻钟后,鲍全出面接待了他:“詹公子来迟一步,我家公子刚出海海钓了。”
詹璟失
望极了(),???し?厐?“?獞譳??????敧?”
趜桑???厐?“????絙?()?[()]『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家殿下最喜海钓,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三五日,也有时候要个七八日的功夫才会回来。”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詹璟只能悻悻离去。
随后李安和也再次登门,照样吃了闭门羹,温开义也不例外。
廖公公没动,只是派人打听了一番,知道刘子岳出海的事后,他也不去碰这个壁了。
只是平王突然去海钓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为了避开他们?
廖公公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就平王如此拙劣的为人处世手段,怎么可能会避开他们?而且这不是得罪人吗?
对比他们的焦虑,多疑,走完了过场的李安和心态就要平和得多了。
反正他也是做做样子给高锡看,现在目的已达成了,他便按部就班地回客栈。到了门口,与住在隔壁的高锡分开,然后推开门进去,等关上后,便看到窗边站了一个人。
李安和吓了一跳,刚想叫人就看到那人转过身,冲他灿烂一笑,笑容比窗户边钻进来的阳光还耀眼。
李安和又惊又喜,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又去将门栓拉上,这才走到刘子岳面前行礼压低声音说:“殿下怎么来了?小的还以为这次不能与殿下单独见一面呢。”
刘子岳轻轻一笑,坐到桌前,请李安和也坐到旁边,笑道:“你这么远来一趟,总是要与你见上一面,说些话的。”
李安和激动地点头,心里千言万语不知从哪儿说起,最后还是以燕王开头,说了燕王的打算:“……殿下,小人估摸着他们都是打的一样的主意。燕王表面看起来温雅,实则暴戾,并不好相与。他最近与太子、楚王走得很近,前段时间,小人还曾看到过太子到他府上做客。”
刘子岳明白了:“晋王给他们的威胁太大,这几个人最近化敌为友,联合起来了,有意思。”
前几天他们分开来,都对自己有招揽之意,说明这些人也只是暂时的联盟,背地里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呢。
如今瞧来,京城这趟水是越来越混了。
“应该是,但估计是面和心不和,有一次,燕王应该是去见他们回来,在府里摔了好多东西。”李安和说出自己的观察。
刘子岳笑看着他:“你倒观察得仔细。”
李安和连忙摇头:“小人惭愧,去了京城这么久,都没为殿下探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实在是有负殿下所托。”
刘子岳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能进燕王府,还获得了燕王的赏识,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不要着急,按照你的计划,慢慢来,有消息就传,没有也无妨,保全自己为第一。”
刘子岳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
李安和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是令他刮目相看了。这颗棋子埋伏在京中,埋伏在燕王身边,将来说不定能有奇效,没有也没多少成本。就李安和现在都还没将他卖给燕王来看
() ,这人的信任度可以适当地往上提一点。
李安和笑呵呵地点头:“小人知道了。那殿下有什么需要小人做的吗?”
刘子岳思虑了一会儿说:“有一桩,若是有机会,你就表现一一,没有也就算了,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
李安和连忙道:“殿下您请说,小人知道了。”
“我想要器械司的铁器冶炼锻造之法,若是有机会你帮忙促成,若无机会便罢了,他们最后还是会自己送到我手上的。”刘子岳不着急。
这是李安和接到的第一个明确的任务,他暗暗记在心中:“是,殿下。”
高锡随时可能找过来,时间比较紧迫,刘子岳谈完了正事就准备走,站起身道:“我要走了,你想不想见家里人一面?”
李安和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当然想,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家人了。只是李安和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现在是李大全,晋王的人还在一旁盯着他,一旦他的身份暴露,给家人带来的恐怕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哪怕对这个提议再心动,李安和最后还是忍痛拒绝了。
刘子岳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不见面确实对彼此都好,只是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能一家团聚,幸幸福福地生活吗?明明在一个地方,却连面都见不成,刘子岳不喜欢。况且,李安和入了燕王的眼,价值大增,也该给点甜头稳住他。
轻轻拍了拍李安和的肩,刘子岳只说:“范炎回了军队,你儿子接替了他管事的职务。你儿子像你,很有经商天赋,假以时日,定是一个厉害的商人。”
李安和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多谢殿下。”
外面已经传来了侍卫的暗号,应该是将高锡给支走了,刘子岳不再多言,冲李安和点了点头,迅速拉开门离去。
李安和等人又在广州等了数日。
可每次去军营询问,结果都是一样的,平王殿下还没回来。倒是经常传来平王又钓到什么鱼的好消息,鲍全还热情地分了他们一些,让他们带回去品尝。
等了十天,大家再也等不下去了,这趟任务失败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其他几人也都没成功。
几人先后打道回府,最先离开的是廖公公。
接下来是詹璟,然后是李安和与温开义。
李安和的马车驶离广州时,迎面出现了一支喜庆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鞭炮声阵阵,好不热闹,也让大街上堵了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大家都伸长脖子往外面望去,希望能早点过去。
李安和也掀开了自己那边的窗帘,本想看看外面堵成什么样子了,结果却看到几丈远的屋檐下站着他的老母亲,和左右两侧搀扶着她的妻子与大儿子。
李母也看到了儿子,攥着手帕的右手死死捂住嘴,泪水盈盈,但眼神里充斥着欣喜,见他望了过去,她还挤出了一个笑容,欣慰又不舍地望着他。
李安和不自觉地用力抓住了窗棱,激动地望着自觉的血亲。
“李管事,你在看什么?”旁边高锡发现了他的异样,探头望了过来。
李安和心里大惊,唯恐家人暴露,想要去挡,但高锡人高马大的,跟头熊一样,凑过来李安和根本没办法。
李安和惊惧不已,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但却听到耳朵边高锡说:“原来是花轿啊,莫非李管事也想娶妻?”
李安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花轿正好到了他的马车边,挡住了街道那边,他松了口气,克制住往街边看的冲动。但等花轿走后,他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母亲年事已高,看一眼便少一眼,但街边的屋檐下空荡荡的,已经没有母亲、妻子和大儿子的踪迹。
李安和有些怅然若失,但转念一想,能远远见上一面,彼此都平安无恙,已是天大的福分。
母亲脸色红润,神态安详,一家人的穿着打扮虽不及过去富贵,但精神都很好,看得出来日子很平静安稳,那他也可以放心了。
今天这个让他们一家见面的机会,殿下定然费了不少心血。
殿下信守承诺,照顾好了他的家人,还让他们在高锡的眼皮子底下见了一面,那他也该好好为殿下办事才是。李安和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平王得偿所愿,哪怕有一天暴露了,但依平王的为人也不会亏待他的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