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听完舒儿的话,裴尧远没有立即应,只缓步走到桌旁,有些颓然地坐了下去。舒儿的目光扫过去,见桌子上摆放着好几个白瓷酒壶,这才发现空气里尚残留着一丝酒气。之前心系此事,倒一时没有注意,也不知裴尧远喝了多少酒。要知道三少爷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平日里极少碰酒,反而更喜饮茶。想到这,舒儿多少也猜到了之前打听到的话想必□□不离十了,她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强自镇定地望着三少爷。
只见裴尧远闷声不响地提了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仰头喝了完,望着手中的白瓷酒杯,这才沙哑着声音道:的确。裴家出事了。
可是裴家制作胭脂已余百年,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裴尧远闻言摇了摇头,有些疲累地阖上眼:具体情况,我人在纪家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裴家的胭脂不久前上市,许多女子用了裴家新产出的胭脂,脸上纷纷起了大片红疹,疼痒难耐。爹得知消息,将胭脂送去医馆,大夫说是新品胭脂中混入了一品红的花粉引起的。不得已,所有运出去的胭脂,全部被撤了下来烧毁。
一品红?舒儿微微变了脸色,怎么会?
我听到的反应也如你一般不敢置信,裴家怎么会傻到把一品红的花粉混入胭脂?一品红虽然色泽鲜丽,但全株有毒,皮肤接触可致红肿、发热、奇痒和局部丘疹。若是误食茎叶严重者还会导致中毒,怎么可能拿来制作胭脂?裴尧远的手猛地捏紧了空杯,目光里迸出一丝怒意,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故意想弄垮我们裴家。
舒儿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皱紧了眉头:裴家制作胭脂,向来有极严厉的规矩。为了防止制作方法外传,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到底是谁有能耐瞒着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品红的花粉混入胭脂里?
不知道。沉默半晌,裴尧远摇了摇头:胭脂制作这一块,除了我爹和我娘,也只有我们几个做儿女的清楚。至于那些工人,也都是跟着裴家几十年的,对裴家忠心耿耿。但如果短期内找不出凶手,裴家怕是要背实这黑锅。爹和娘本来试图将此事压下,无奈事情已经闹得太大,连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都出了事,怨声载道,最后也是无力回天,如今更是连官府都介入了。我曾写信给爹询问情况,但他只让我不要担心,说家里有大哥和二姐帮他,让我只管先安心在纪家周旋,待葬礼一毕就赶回去。现在离纪小姐下葬时日无多,我归心似箭,只恨不得立马回纪家帮爹和娘分担。
言罢,裴尧远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眉间锁了诸多愁绪,无法抚平。
原来是这样,舒儿见状,心下担忧,上前轻轻按下了裴尧远饮酒的手,话语不忍,三少爷还是少喝一些,保重身体要紧,我相信裴家定能挺过这次的难关。
希望如此罢。裴尧远苦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
舒儿沉默了会,神色犹豫,忽道:少夫人既让我探听此事,我可否将实情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