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站了起来,双脚像被钉子钉在地上,怎么也挪不动,她害怕,“周年,听话,进屋去”这句话说得温柔,亦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蒋州浩能掌控这场暴风雨,毁灭只在一念之间。
男人的谩骂声,女人痛苦的哀求声,发生在过去的事没能翻篇,记忆抹不掉,伤痛留了疤,憎恨滋养心中的怪物,怪物初生时威力够大,尝过了血,如今快忘了什么滋味,那么再饮一次。
曾经的男孩长大了,能攥紧对手的衣领,拳头挥起,刚要落下。
“州浩哥,我害怕。”
周年软软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没什么力量却能捏住怪物的命门,正如捏住小猫的后劲肉,它被封印住,乖乖任人摆布。
见拳头停在离他脸不过叁寸的距离,秦家明为自己捏了把汗,这嘴巴改不过来,什么话都敢说,他不想讨打,不想起争执,想想躺在病床上的两孩子,他态度只能低。
“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说手术不复杂,术后存活率高,还能拖几天,你考虑考虑。”秦家明拉了拉被攥皱了的领口,临走前笑着对周年挥挥手,“谢姑娘赏口水喝,有机会再见。”
秦家明识趣走了,他知道蒋州浩下一步就是撵他走。
终于走了,周年瞬间腿软,一屁股跌回沙发上,她十八年来的生活是平平淡淡和和睦睦的,没见过大风大浪,被吓得有点懵。
阳台仅存最后一丝夕阳光,不一会便消失殆尽,夜色即将降临。
昨天这时候黄澜在厨房忙着,周年趴在阳台往下望,她偶然发现小区里种了不少果树,她好奇问蒋州浩,能不能摘来吃。蒋州浩说不能。周年不信,因为她瞧见几个大妈折断树枝把一大串龙眼带回家。
蒋州浩问她想吃吗?她说不想。
“那你问什么,我还以为你有想法上树摘最上头的呢。”
周年冲着他笑,两眼弯弯的:“你帮我打掩护吗?”
“打掩护?偷偷摸摸行为不干。”蒋州浩看着她笑,心情愉悦,“我能给你打个119,铺层气垫,万一你摔下来,也磕不着脑袋。”
周年白他一眼,絮絮叨叨说了别的,能绕着小区的花草说一堆。蒋州浩也不嫌烦,在她指指点点下,他才发现小区里有这么多新奇的花草,他没在意过。
黄澜煮了饭出来,总感慨,两个人嬉嬉闹闹比一个人孤零零强多了。
片刻宁静,周年还没完全缓过来,蒋州浩已经到她跟前,半蹲的姿势注视着她,哼笑一声:“你知道害怕?你认识他吗?”
周年摇头。
“不认识你让人进家里来,不认识你端水给他喝?不认识还敢坐一起聊天?周年,你成年了,不是孩子,最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
周年的头摇得停不下来,她想说不是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说话!”蒋州浩很生气,语气不知不觉放大。
周年抖了抖,大拇指指甲掐着食指的肉,颤颤巍巍开口:“他说是你父亲,而且……看着不是坏人……”
蒋州浩笑了起来,笑声充满嘲笑的意味:“坏人能用眼睛辨别吗?那要警察干什么?他说是我爸你就信?你未免也太相信人了?”
“对不起……”周年不知自己错哪了,他说的每一句好像都对,能随便定她的罪。
“你是该害怕,万一我没回来得及时,万一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面对,我怎么面对?好好想想,长点心。”话落,他站了起来,“饭自己吃。”